“我可以摘两个柿子带回去么?”纪初桃突发奇想。
宫里都是加工好了的柿子饼、柿子糕,好吃虽好吃,终究是死物,不如枝头挂着的好看。
身后的两个侍从都不会爬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拿不定主意。
霍谦倒是有办法,他刚弯弓搭箭,就见祁炎漠然地越过他,缓步走至柿子树下站定,抬掌朝着粗-壮的树干一拍。
也没见祁炎如何用力似的,百年古树打了个冷颤般一抖,吧嗒吧嗒掉下两个橙红透亮的柿子来,被祁炎顺手接住。
自始至终,他连脚步都没挪动一下,游刃有余得不像个凡人。
霍谦默默收回了弓箭,退回五步开外。
祁炎将刚摘来的柿子递给了纪初桃,姿态洒脱。他的手很大,指节修长,可以单手握住两个柿子。
纪初桃将糖葫芦往侍从怀里一插,空出手来接过柿子,却不经意间触碰到祁炎的指节。
她下意识想缩回手,但想起二姐的教诲,指尖一顿,硬着头皮没有退缩,努力如常道:“多谢小将军。”
祁炎垂下手臂,指腹无意识碾了碾她触碰的地方,提醒她:“现在还不能吃,涩。”
纪初桃眼里含着通透的笑意,似是探究和好奇,仰首看着祁炎:“祁将军,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了?”
简直变了个人,都不像那个冷冰冰凶狠的他了。
祁炎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小公主,想起了那些奇怪的策略。
好像是,先要道歉?
他在想些什么呢?
纪初桃想:他做这些事,真的是二姐说的那样吗?
“书房那晚,是臣误会殿下了,多有冒犯……抱歉。”祁炎语气有些生硬喑哑,但说出来,也没有想象中难为情。
浮云缓缓自头顶移过,两人都卸下重担似的,各自松了口气。
纪初桃也回看着他,仿佛早就料到了会这样似的,眼里没有奚落也没有意外,对他道:“那,你以后不要那样做了……”
祁炎淡淡“嗯”了声。
“其实,本宫也有不对,对下人管教不严,还有……”她埋头嗅着柿子的果香,耳尖有些红,小声说道,“还有那些图,不是本宫的东西,更不是故意让你看见的。”
明明是寒冬季节,祁炎却觉得有些热。
好在纪初桃没有再继续挑起他的回忆,话锋一转,凑上前看他:“那,我们便算和好啦?”
祁炎又“嗯”了声,嗓音有点儿哑沉。
纪初桃轻快地“呼”了声,借花献佛,将手里的柿子分给祁炎一个,弯着眼温柔道:“这个送你,柿子送世子,事事如意。”
天高云淡,她雪白手腕上的银镯折射出清亮的光泽。
于是那只柿子兜兜转转,又回到了祁炎的手里,带着她香软的体温,沉甸甸的,但又让人感到无比轻松。
“走罢,天色不早了。”
纪初桃道,一行人按照祁炎先前定下的捷径走去。
但到了玄真巷门口,祁炎却止住了脚步。
“怎么啦?”他突然停步,纪初桃险些撞上他的背。
祁炎负手望着悠长僻静的巷子,指腹摩挲着那只手里温暖的柿子,片刻,调转方向道:“换条路。”
“不是说走这条路近些么?”
“别的路更有趣。”
“是吗?”
“嗯。”
“天这么冷,好像要下雪了呢!祁炎,你喜欢雪吗?”
“不喜。”
“……”
风卷起地上的枯叶,一只熟透的柿子吧嗒砸在地上,溅出甜蜜的汁水。青石砖的街道上,一黑一浅两道身影并排而走,如同镌刻在画里。
与此同时,玄真巷深处。
寒风袭过,宋元白打了个喷嚏,吸了吸冻得通红的鼻子。
墙角里猫着七八个蒙面大汉,眉毛上凝着一层冰霜,瑟瑟发抖。
“宋将军,这都两个时辰了,您说的人怎么还没来?”说话的人牙关打颤,冻得稀里糊涂的,“会不会弄错时辰地点了?”
“他记性好着呢,不可能弄错!”宋元白抖着脚取暖,不耐地朝巷口张望一眼,心道怪了,祁炎怎么还没来?
“不会不来了吧?”
“闭嘴!这是一场硬战,谁也不许退缩!”宋元白挨个在他们脑袋上拍了一掌,凛然道,“这是军令!”
众人偃旗息鼓,重新打起精神盯住巷口。
半个时辰后……
“要不,散了吧?”弱弱的声音响起。
宋元白面色铁青,指节捏得咔嚓咔嚓作响,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祁、炎!”
……
翌日,宋府名下酒楼。
“祁炎!你这混蛋!”祁炎一进厢房,便见一个“疯子”扑了上来,悲愤大喊道,“你知不知道老子冒着寒风等了你多久!”
祁炎单手格挡住宋元白挥过来的一拳,顺势一扭将他的手反剪在身后,“啧”了声不耐道:“你发什么疯?”
“呵,我倒要问你!说好的配合你演一出英雄救美,你为什么不来?!”宋元白桀桀冷笑,反手又是一拳。
于是另一只手也被祁炎制住。
“……”
宋元白气喘吁吁,翻了壳的王八般被按在墙上,心如槁灰。
“闹够了没有?”祁炎松开他,在凭栏旁的案几后撩袍坐下,衣衫依旧熨帖齐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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