陀思妥耶夫斯基不会主动缩近距离。
并非“不知道怎么做”,只是“不想这么做”罢了。
其实他也可以利用你来打发待在异世界的无聊时间,主动去接近你、设下陷阱等你跳进去,再以观察你的反应为乐。他又不是木头,又没有像你那样迟钝,怎么可能看不出你对他的喜爱之情,又怎么可能不知道普通人类在面对这种情况时该去做些什么?
他没有主动这样做是因为——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这是陈述句,是事实,但理由其实是——在你心里,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这句话的重点是“在你心里”。
他尊重着你的想法,尊重你对他的爱意,所以他才会一直按自己的步调行事。这么做并不是在冷落你、并不是在回避你、更不是想吊你胃口,反而是在回应你对自己的爱意,是在尊重你。
你的爱是美好的,是不掺杂其他杂质的——或许不能说完全没有,因为你也只是普通的人类而已,可相对而言,你爱意中的那些杂质近乎到了种少得可怜的程度。
你和他之间没什么利益关系,他也用不着去利用你完成目的。就算真有那种状况,以他的聪明才智,也能想出在不伤害你、能保护你的情况下达成目的的方法。
他平等地爱着所有人类,宛若未曾步入尘世的神明大人。
可陀思妥耶夫斯基终究是人类,或许也会不自觉地去偏爱。不……其实就算是神明大人也会有偏爱的时候,否则为何人类还会拥有不平等的出生与命运呢?
而你恰好是那个特殊的人。
从过去开始,一直都是。
只是现在的你还不知道罢了。
你曾说过,如果是费佳亲亲,哪怕是柏拉图恋爱你也可以,那句话其实并不是在开玩笑,你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点。你们不是已经维持了很久这样的关系了吗。
陀思回到家中,径直往天台走去,你果然在那。外套被你随手扔在那张小茶桌上,你站在尽头的栏杆边任凭寒风呼呼地打在你身上。
“会感冒的。”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搭在你身上。
“陀、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你猛地抬起头,看见陀思正站在自己眼前。你根本没想过他会追上来,你认定他不会这样做的。
你愣了数秒,随后转过身,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你偷偷擦了擦眼泪,被他看到了是多么丢脸呀。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碰巧来天台吹风,不可以吗?”
“……这种时候就算是骗人的也应该会说‘我很担心你’才对吧?”
“的确。”陀思说,“如果要欺骗人的话,说对方此刻想听到的话语是再好不过了。”
反过来就是说,他没有直接对你说这种话,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担心你吧。
“谢谢你的外套,我先回房去了。”可惜你满脑子其他事,一时半会没读出来陀思话中话的含义。
“为何?”
“……影响到你在天台吹风的心情了,对不起。”
“我没有这样说,也没有这样想过,茶茶。”
你脑子里很乱。
仙草对你的“喜欢”,和你对费佳亲亲的“喜欢”,又有什么区别呢?
并非两情相悦的爱意,往好听的说是一往情深,往不好听的说,那不过是自我满足。世上似乎所有事都可以像这样分成好的方面和不好的方面,而你总是把其他人的做法和想法归结于好的一方,把自己的那部分归结于不好的一方。
如果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从未出现,那你压根不会有这样的烦恼。喜欢纸片人多好,因为不存在所以不会被拒绝也不会被讨厌,反正都只是在脑子里做梦而已,可以一股脑让那些幻想往自己喜欢的方向发展。就像是《罪与罚》里说的那样:谁最会哄骗自己,谁才能生活得最快乐。
可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怎么会对你抱有特殊的感情呢?
正是因为他像神明一样高高在上,理性地对待一切事物,只想实现自己为了世界着想的梦想,你才会爱着他;正因如此,他才充满个人魅力,和他的理想相比,自己的一己私欲是多么肮脏不堪。
你不过是他平等爱着的人类中的其中一个数字。
平等地爱这一切的神明大人,是不会爱着某个个体的。
你觉得自己对不起仙草,可又无能为力。
世界上尽是充满了无能为力的事。
虽然你爱的故事里总是强调“只要努力一定能够改变命运”,但实际上渺小的人类又能反抗什么呢?又能改变什么呢?只要努力的话就能说服自己喜欢上仙草和他交往吗?只要努力的话就能不再去喜欢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吗?只要过去的自己努力的话就能够让父母从那场事故中活下来吗?只要努力的话就能让陀思妥耶夫斯基先生也喜欢上自己吗?
这怎么可能呢???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多悲剧?怎么可能会有逼不得已被迫分手的情侣,怎么可能会有抢不回来的病患,怎么可能会有人选择亲手了结自己的生命?
正是因为不可能,所以虚拟的故事中充斥着这种可能性,因为人们都这样期待去改变什么。
但是做不到。
眼前的人不会回应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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