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媳妇我早先就嫌的很,文家想许你五房九伯伯的孙子,我下死眼看不上给拦住了。你倒好,巴巴儿捡回去。后来你看吧,果然出了事。倒连累了咱们好几个亲家,你父亲恼的了不得。我告诉你,再给他找填房,你给我把小心眼收了,正经找个好媳妇儿。”
章夫人恼了:“他与我又不亲,我倒想把兰儿许给他,他却不识好歹,我可不管了,他父亲爱找谁找谁去!”
谭夫人忍不住给了女儿一下:“胡噌什么呢你?许兰儿给他?你不瞧瞧楼家那子息单薄的样儿,仔细连你父亲都要训斥你。再说了,你姐姐妹妹姑姑侄女的,嫁宗室的何其多?一个个没生养,看别人的儿子看的眼都绿了。
你正经给澄哥儿找个好生养的,我瞅着他的体格儿比宗室旁的孩子强,多生几个,过继出去了可都是天大的人情。你真真白长了个精明样儿!我怎么就生了你们姐俩个笨闺女!”
谭夫人的儿媳刘氏轻咳了一声,陪笑道:“老太太,这话可不好说。”谭夫人的幼女乃章贵妃,纵然是亲娘,如此说她,也显得不敬了些。
生怕这娘两个又说出什么好话,刘氏忙笑问:“说兰姐儿,怎么不见人?我怪想她的。”
章夫人神色淡淡的道:“她前日着了凉,大夫不让见风,也怕过了病气给母亲,便没带她来。过几日养好了,再叫她来磕头。”提起楼兰,她心里就有气。那天夜里乃刘嬷嬷自作主张,眼看着杨景澄要起来,生怕他脱离了掌控,便挑唆着楼兰夜里去东院。
待她知道时,楼兰已叫杨景澄拦住了。楼英大怒,接连处罚仆妇十数人,不经她同意,直接把妹子关了,谁也不许见。
一个两个的孩子不省心,章夫人如何不恼?近日又见楼英跟在杨景澄屁股后头跑,自己养大的哥儿,倒向着别个,更生气了。
楼兰之母是庶出,故谭夫人待楼氏兄妹寻常,不咸不淡的问了句:“可还要紧?”
章夫人笑道:“不过风寒,暖着点便是。”
刘氏又本着亲戚的情分,问道:“方才我见着公爷了,可世子怎底没来?可是这两日下雪冻着了?”
章夫人道:“他去衙门里当差去了,下半晌才过来。”
谭夫人笑道:“那是有出息了,横竖你父亲亦要去内阁议事,下半晌下了衙过来赶的上。只是他当差了你们怎么不下个帖子?这般大事你不操持起来,倒叫族里人说你嫡母不慈,何苦来哉?”
章夫人没好气的道:“他要是去个正经衙门我早下帖子摆酒了,你们可知道他去了哪处?”
谭夫人笑容一敛,追问道:“何处?”
章夫人沉着脸道:“锦衣卫北镇抚司,同华阳郡公混去了!”
谭夫人的神色立刻淡了许多,冷冷清清的道:“那是出息了。家里事多,我竟没听说。”
刘氏见气氛不对,连忙把话题引到了牛哥儿身上,屋里才重新热闹了起来。不多时,各房嫁了宗室的皆来给老太太请安,谭夫人的正房登时叫塞的满满当当,好不热闹。母女的私房话自揭过不提。
未时初刻,各部门下衙。杨景澄正被一群同僚围着叫请客,便有华阳郡公的长随屠方走过来道:“世子,郡公有请。”
闻得是华阳郡公唤人,苗祁等人登时作鸟兽散。杨景澄哭笑不得,经过半月的相处,他觉得华阳郡公人不坏,只是严肃了些,也不知道这帮人怕个什么劲儿。几步路走到正堂,华阳郡公已立在堂前,看到了杨景澄,淡淡的道:“走吧。”
杨景澄愣了愣:“去哪?”
华阳郡公面无表情的道:“算来,你还是我姨妈家的表弟。”
杨景澄立刻反应过来,华阳郡公庶出,其嫡母章氏乃章首辅兄长章鸿礼之女,正是他嫡母章夫人的堂姐。想到此处,杨景澄不由感叹,这章家人可真多!
事实上永和帝想择定华阳郡公做太子,也有此缘故。华阳亦是章家的外孙,受到的阻力比旁人更少些。奈何他性格过于强势,为章家不容。今日去贺寿,不过又是个两看生厌罢了。
杨景澄原本想回家换身衣裳,现华阳郡公相邀,他也就懒的跑了。横竖锦衣卫的飞鱼服颜色鲜亮、衣料考究,穿出门吃酒并不失礼,只是讨人嫌了些。不过杨家和章家多年的老冤家,也不差这点子就是了。
兄弟二人骑着马,慢悠悠的往章府去。华阳郡公不是个爱说笑的人,一路上只好沉默。行至章首辅家,两位外孙并没去大门凑热闹,而是拐了个弯寻到了角门下马。守在角门的门房见是他们两个,连忙上来招呼:“奴才给郡公请安,给世子请安。我们老太太念叨半日了,快里面请。”
杨景澄问:“外祖回来了么?”
门房一面领路,一面点头哈腰的道:“老太爷还在宫里,很快回来。郡公与世子且去老太太那处坐坐?”
杨景澄点头:“且先去与外祖母见礼。”
门房觑了觑面无表情的华阳郡公,心中暗叹,都说这位郡公是个冷面人,今日一见,名不虚传。
章府占地颇广,兄弟二人走了好一阵才抵达正院。廊下的丫头远远的见着华阳郡公与杨景澄,连忙朝里头报信:“老太太,大姑太太家的大爷,二姑太太家的大爷来了!”
里头满屋子的女眷忙不迭的起身,纷纷避到了屏风后头。只余几个近支宗室又上了年纪的等在屋里。楼英从屋里迎了出来,在门口恭敬的与华阳郡公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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