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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过了多久,华阳郡公忽然换了个坐姿。在地上跪出一身汗的吴志行等人心头一紧,脑子飞速运转,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应对之时,华阳郡公开口了。
    “耿德兴的板子打完了?”
    命人行刑的杨景澄反应极快的道:“回郡公的话,已经打完了,现正昏迷着。现要审他么?下官去把他泼醒来。”
    华阳郡公道:“嗯。”
    杨景澄给马健使了个眼色,马健悄无声息的退后了几步,朝囚笼那边去了。很快,远处传来几声轻微的惨叫,紧接着脚步声响起,马健如同拖着条死狗的身影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华阳郡公似笑非笑的看着耿德兴:“耿大人好风骨。”
    被敲了二十板子的耿德兴大口的喘着气,他想对华阳郡公与杨景澄破口大骂,然满肚子经典却堵在嗓子眼儿里,一个字也不敢吐出来,生怕杨景澄那浑人又是一顿好打,十分俊杰的低下了脑袋预备装死。
    “骗廷杖,留青史。也算你们文人常用手段了。”华阳郡公嗤笑一声,“然,你们若果真有风骨,何必对着个女人奴颜婢膝?又何必对着个外戚摇尾乞怜?”
    耿德兴登时涨红了脸,又由红转白,交替往复。忠太后而不忠帝王;敬外戚而不敬宗室,实乃太后党之七寸。要知道天下的理,都逃不过宗法二字。皇帝已临朝几十年,太后党在法理上实站不住脚。虽说法理许多时候就是个屁,用来噎人倒是刚刚好。
    华阳郡公倒也不是来吵架的,他嘲讽完耿德兴,又把他丢到了一边,视线再次挪动。他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也变的阴寒:“当值期间,饮酒渎职,罪无可赦!”
    严康安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立刻跪下请罪。
    华阳郡公看向褚俊楠:“你主管刑狱,你觉得该如何罚?”
    褚俊楠硬着头皮道:“该诛!”
    严康安心底一片苦涩,诏狱是他的地盘,但凡华阳郡公还想给他留半点情面,就不会越过他直接去问指挥佥事。他这北镇抚使的官职是保不住了,只怕除却革职之外,还有旁的责罚。
    华阳郡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该诛?我们锦衣卫衙门,真是越发的宅心仁厚了!”说着他的目光落在杨景澄身上,“杨千户以为呢?”
    杨景澄头皮一阵发麻,以他之前查阅的资料,落入了北镇抚司,似吴子英那般爽快死了的倒算造化。昨夜狱卒捅了那么大篓子,想求个好死绝无可能,死前重刑是必然!
    然而重刑与重刑亦不相同,活活打死算不算惨?搁外头算。可在诏狱里,此刑罚显然太轻了。眼下华阳郡公发问,他该如何作答?腰斩、剥皮、凌迟?在他看来皆过于残忍,可仅仅只是杖毙,又如何彰显诏狱之恐怖?
    “怎么?入职几个月了,依旧不熟锦衣卫的规矩?”华阳郡公缓缓问道。
    “属下以为,当腰斩。”杨景澄挑了个死的最快的法子。
    华阳郡公倏地轻笑出声,这孩子还是心太软了。然他这一声笑,让在场众人都没来由的后心发凉。果然,华阳郡公很快自己说出了决断,只听他语调冰寒的道:“先上烙铁,看能否让他们脑子清醒清醒。”
    杨景澄眉头微皱,却也没出声阻止。很快,牢头余锋带着人把依旧醉醺醺的狱卒们绑上了刑讯的木架。八个人站成一排,八块烙铁也几乎同时按下,顷刻间审讯处的惨叫连成了一片。
    烙铁不停的拿起、落下,与此同时,烧红的铁签也一一插入了狱卒们的十指。被挂在刑讯架上的人们疯狂的呐喊挣扎,却是四肢被绑的死紧,无论如何,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他们的嗓子飞快的从清亮变的沙哑,哀嚎从胸肺之间不停的向外冲,瞬间肿胀的咽喉又阻挡着气流,最后形成了似尖啸又似鬼哭的刺耳的声响。
    一直没被叫起的吴志行等吴家人开始瑟瑟发抖,双膝软的连跪姿都维持不住,纷纷跌落在地。牙齿在疯狂的上下敲击,尿液渗出了裤裆,在地上流淌。
    耿德兴亦是满脸惊惧,旁人说一百次诏狱的可怖,也绝没有亲眼所见来的震撼。他看向华阳郡公的眼神带上了明显的畏惧,十六岁便敢亲手行凌迟之刑,此人到底是哪般的铁石心肠!如若他能活着走出诏狱,绝不能由这刽子手登上帝王宝座,绝不能!
    连绵不断的惨叫刺激着耳膜,听的人头脑发胀。牢头余锋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手上的人命无数,刑讯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可当把毕生所学用在同僚身上时,他分明感觉到了自身相应的部位同样在剧痛。
    只因差一点,被挂在刑讯架上的人便是自己,还有自己的兄弟。此刻看着行刑的他,心里再没有了往日凌虐高官时的快感,只剩下了深入骨髓的后怕。
    这就是诏狱,这就是锦衣卫衙门。杨景澄终究是撇过了脑袋,不肯再看。他知道锦衣卫是监管百官之所在;他知道玩忽职守理应有刑罚;他知道正因为残忍,锦衣卫方有赫赫威名,方能成为帝王手里最锋利的尖刀与悬挂在朝臣头上最可怖的利剑。
    可是,他并不觉得,这些手段就是对的。从太宗重用锦衣卫起,皇帝便能真的因此控制朝臣么?华阳郡公心狠手辣名传朝野,章首辅便不敢与圣上抢班夺权么?
    惨绝人寰的凌虐,能恐吓住的,无非是百无一用的书生和无权无势的小角色。连耿德兴都是至今日,方见识诏狱的可怖。那诏狱的存在,又有甚意义?帝王坐镇朝堂,恩威并施。然史上却从无任何一个帝王,能依靠十大酷刑名垂青史;倒是昏君们,尤其的爱用这等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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