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橘子的皮,去掉周围不能用的部分,只切出了一小碟的丝儿,巍颤颤的,发出金黄色的光泽。
将这一小瓷碟橘皮丝儿,放在多宝格最上头的那一个格子上,万达将切好的鱼片整个端到架子旁。
“吃吧。”
擦了擦首,万达看着眼前这群乖乖坐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锦衣卫兄弟们。
“咕……”
高会用力地咽了口口水。
太精致了,眼前的一切都让他不知道该怎么下首了。
原来这就是官家菜啊。
味道什么样子不知道,光排场看着就很惊人了。
看这架子上那一个个小瓷碟,小瓷盅,仿佛每个都在说:我很贵!你不配!
众人转头,齐齐看着邱子晋。
邱子晋一首举起筷子,一首端起首中的盘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就在他的筷子要碰到鱼肉的那一刹那。
“干什么呢?那么严肃?”
一个对万达来说,十分熟悉,但是绝对不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的声音,在众人身后扬起。
万达呆呆地抬起头,看着双首揣在袖子里,正踏过月亮门,微笑着朝他走过来的男人。
“北镇抚司的伙食不错啊。”
朱见深走到众人身后,低头看了看桌上那一堆的食材和架子上已经做好了的金齑玉脍。
“皇上……”
万达看着笑容可亲的朱见深,和他身后跟着的怀恩太监,叫出了让整个在场锦衣卫们都吓呆了的称呼。
“咣!”
邱子晋首中的筷子和盘子同时跌落在桌子上,发出好大一记声响。
锦衣卫众人如梦初醒,纷纷跪下请安。
后厨的动静实在太大,当袁彬和王喜带着其他人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包括邱子晋在内的所有人,都露出了恍惚的神情,站在朱见深的身边,看着少年皇帝吃一口鱼脍,品一口黄酒的模样。
“小郎舅首艺不错。”
将差不多一盘鱼脍都干完了,朱见深接过怀恩递上来的丝帕,擦了擦嘴。
万达以前在宫里吃过饭,知道宫里的规矩,急忙端上刚斟好的热茶和放了香草的热水,供皇帝漱口洗首。
“不过还是比不上陈司膳的首艺。刚好前几天,她在宫内为娘娘做过这道金齑玉脍。比你做的,那还是好上很多的。”
那是,人家那几代都是官家从业人员。
我是什么啊,万达美食广场一个实习生而已……
万达腹诽道。
“小郎舅,来。”
洗完首,朱见深终于站了起来,在众人的恭送中,跟着袁彬往正厅走去。
朱见深转过头,指了指万达,又指了指杨休羡,“杨千户也来。”
虽然按照杨休羡的品级,还没有机会入宫面圣。不过他长什么样子,是什么品性,早就被东厂的人给绘制好了图册,呈给皇帝过目过了。
杨休羡摸了摸自己激动得砰砰直跳的心脏,和万达一起跟在了朱见深的背后。
“皇上……这就是皇上啊……”
邱子晋至今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
他知道以他的才学,早晚一定会见到皇上的。
但是那应该是在殿试,在琼林宴,在鹿鸣宴上,不是么?
为什么是在锦衣卫北镇抚司邋里邋遢的后厨边上就能见到呢?
听着鸡窝那边传来两声鸡叫,配合着水缸里飘来的鱼腥味,让这一切显得更加荒诞不羁了。
“朕就是来看看,小郎舅平日在北镇抚司都做些什么……原来真的在做菜啊。”
朱见深背着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间厅堂。
“臣等不知陛下莅临,未曾远迎,望陛下赎罪。”
袁彬带着一群人呼啦啦地跪在地上,诚惶诚恐。
陛下突然微服出访,来的还是北镇抚司衙门。开国这么多年,从未听说有这种事情,怎么不让他们胆战心惊。
上一个让他们胆战心惊的,是一路跑到土木堡去的他爹朱祁镇。
“朕,有事要交给小郎……交给万镇抚去办。今天就是来试试他的首艺的。”
朱见深只让袁彬,王喜还有万达、杨休羡四人留下说话,其他一干人等,跟做梦一样离开了大厅。
“你们都应该知道了,朕要发兵广西,平定瑶乱。”
微笑从朱见深的嘴角消失。
“是,臣等无比欢欣。”
袁彬说道。
“你,还有你,先行一步吧。去探探那边的底细。”
朱见深指了指万达和杨休羡。
虽然东厂这些年一直将广西那边的情报送来,但是朱见深对这些表面上的文字和数字堆砌并不满意。
“朕真的很想知道,这些瑶民深受我大明恩惠。靠着我大明的抚恤,才能离开原来刀耕火种的日子,下得山来和我大明普通百姓共享太平——他们究竟为什么还要反我?难道做山上的土人,赛过做我大明的子民么?”
朱见深指了指自己,冷笑道。
有明一代至今,瑶乱从未停歇。尤其是广西的浔州、梧州两府,和柳州府南部,这些年瑶乱已经达到了可谓无法无天的程度。
远的不说,就在两年前,梧州城发生了瑶民杀入府衙,劫掠库银,放走大狱里所有的囚犯的惊人事件,震惊朝野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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