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邵喜怒无常,他若再发难,一定会要了您的命的,”永嘉握着母妃的手:“母妃,如今我们除了逃,再没有保命的筹码了。”
淑太妃见永嘉眼睛红了,抬手轻抚着她的脸颊:“母妃活得够久了,除了你和桓儿,这世上再没什么可留恋的,你乖乖听话,不要做傻事…”
“母妃以为,您死了沈邵便会放过我吗?您若死了,我又会放过他吗?”
淑太妃闻言一愣。
“他听信何家人的谗言,偏认为是母妃害死文思皇后,他恨,难道我就不会恨吗?我们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母妃为何要一退再退,委屈求全,难道您真要等着沈邵杀了您,就能换我和桓儿的安全吗?”永嘉红着眼摇头:“不会的,我也会报复他,一定会报复他。”
“姝儿…”淑太妃望着永嘉说不出话,她一瞬觉得身畔的女儿,有些陌生:“你该明白,母妃不怕死,只怕连累你。”
永嘉又何尝不懂,她们这一家人,其实都在为彼此活着。
母妃为了她和桓儿能免于沈邵报复,知道何家的诬陷如天罗地网,躲不过便宁愿一人全部揽下,连命都可以不要。
桓儿之所以被困在西疆,也是为了她和母妃,桓儿知道她们一家人除了父皇的疼爱,什么都没有,他们没有像何长钧那样强势的舅舅,更没有何家的千军万马,一旦父皇离世,她们一家人便如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所以他请命去了西疆历练,想培养出自己的人马,父皇允了,可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父皇会匆匆病逝,沈邵雷霆登基,直接下旨断了桓儿的左膀右臂,将他独自困留西疆。
父皇生前,一样也替她做过打算,父皇给她择宋思楼为婿,就是在替她与桓儿在朝中寻靠山,可是宋家即便位拜丞相,终究是从文之家,动乱下,又哪里拼得过长矛铁骑。
她同样是为了母妃,为了桓儿在活,所以忍下沈邵,但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她即便如今任由沈邵欺辱,又能苟活多久?他总有腻的时候,届时她们仍旧难逃一死。
所以她们必须要逃,就算母妃不理解,也要逃。
***
永嘉吩咐陈尚宫收拾行李,一切重物都不要,只带几件贴身换洗的衣裳,首饰器物之类,都去当铺折兑成银子带上身上,以作路费,到了琅琊也能安身立命。
七日后,姜尚宫再度进宫,从张司膳处拿到出城的腰牌。
夕佳楼内,永嘉收拾好自己贴身的行李,只等今日天一黑,便带着母妃逃出京城。
姜尚宫将车马一类安排妥当,她们先坐可私藏的货车出城,在城外庄子上,已备好两辆马车,更换马车后,永嘉独自往西去,她们带着太妃南下去琅琊。
张司膳的令牌,姜尚宫会装进信封里,交给回城的车夫,让他次日晌午送去聚宾楼,张司膳会按照约定着人去取,如此,不留把柄,沈邵就算未来发现她们逃了,也查不到张司膳头上。
一切计划周全,只等入夜。
永嘉坐在夕佳楼内的小榻上,望着窗外渐黑的天色,她看着手边的沙钟,待上面的沙全部流尽,她便熄灯谎称睡觉,带着姜尚宫悄悄离开。
姜尚宫快步从殿外跑进来。
永嘉转头望她,见她面上满是急色,正不解,忽见赵九从外头走进来。
永嘉眉头轻蹙,又很快舒展,面上不动声色的望着赵九,正欲开口,嗓子的话突然卡住。
跟在赵九身后走进来的,是王然。
永嘉望着一步步走入的王然,心上一寸一寸紧绷起来,四肢微僵。
王然手中捧着一道奏折,他走上前,对着永嘉恭敬行礼,接着将奏折奉上。
“殿下,这是从边关刚送回来的线报,陛下看过了,让奴才送来给您看看。”
永嘉盯着奏折,犹疑接过,她捧在手中,慢慢展开。
桌案上,沙钟内的沙全部流尽了,一动不动的沉寂在烛台旁,烛台上的将熄的火苗挣扎跳跃,映着窗外愈深的夜色。
奏折摔落到地上,永嘉捧着折子的双手不受控的颤抖,她望着手掌僵愣了许久,缓缓闭上通红的眼。
脑海中皆是奏折上的几个大字。
“突厥败兵,恼恨之,用诈,掳惠王,欲以换城池,否则斩之。”
第21章 “永嘉,求朕。”
王然回了御门。
书案前,沈邵撂下笔:“给她看过了?”
王然垂头答是:“长公主看过了。”
沈邵等了等,见王然木头似的立着无话,眉心微蹙,他垂眸复拿起笔,似乎不甚在意的开口问:“那她如何说…”
王然闻言,将头垂得更低:“回陛下,长公主殿下什么都没说,只教奴才回来。”
沈邵笔下的字迹一停,安静半晌,才道。
“退下。”
***
夕佳楼内,永嘉命人所有人退下。
姜尚宫瞧着永嘉单薄的背影,迟疑再三,终也是沉默退了出去,她需去行宫递个消息。
初冬的风裹着凛冽,临窗新栽的梅树发了芽,浸在月色银光下,窗内的烛火禁不住漫长的夜,一盏一盏,燃尽熄灭。
永嘉握着奏章,在夕佳楼的小榻上孤身坐了一夜。
天近黎明时,夕佳楼的门开了,沈邵从外走进,踏入内殿那瞬,他脚步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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