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从巷子里出来,一路驶向了城门。
这个时间,进城出城的人都少了,他们坐在车辕上远远地看着城门的方向,除了有守备军,还有好些个监察院的黑衣官员。
这段时间京中都是严进严出,两人见到他们也不意外,只是在快到城门前的时候,对着车里的主人说了一声:“公子,我们到城门口了。”
里面传出一阵咳嗽,然后是位年轻公子的声音,说道:“好。”
马车在城门守卫的面前停了下来,赶马的大汉跟坐在车辕上的跛脚少女都下来了,那上来检查的守卫抓住了缰绳,朝着马车里头道:“出城?”
“是的。”一把年轻的声音从马车里面传来,伴随着两声咳嗽。
主人家的身体似乎并不好,守卫耐心地等着。
片刻之后,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位年轻公子从里面探出了身。
他的相貌只能算得上是中上,但是身上的气质出尘,一看就是读书人,秋闱在即,他却要离开京中,让人觉得有些奇怪。
不过在他交上四人的路引,让守卫去检验真假之后,守卫就知道这是为什么了。
他收了四张路引,问道:“马车里还有人?”
“是,大人。”这年轻的公子说,他下来了,可是马车里的第四人却没有下来,他解释道,“马车里躺着的是内子,内子身体不好,让大人见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主动掀开了帘子让守卫过来看。
守卫走了过来,果然先闻到马车里传出一阵药味,而这比寻常的马车要宽阔些的车厢里正躺着一个年轻的少妇。
尽管现在才是秋天,但是她身上已经盖着厚厚的被子,整个人在其中显得越发的瘦小,脸上的病容也让她显得越发的憔悴。
守卫过来掀开了帘子,有风进来,但是她显得完全没有反应。
这时候,在旁边站着的监察院官员也走了过来。
那守卫连忙让到一旁,对过来的黑衣官员说道:“大人。”
年轻公子看着这位监察院的官员,就同京中的其他百姓一样,见到他有些紧张,不过还是对他行了一礼,叫了一声“大人”。
监察院官员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过,又落在了马车里,冷冷地问这年轻公子:“你们是何方人士?现在又要回哪里去?你妻子病重,京中名医多,你不留在京中诊治,反倒要回去?”
对他的问题,年轻公子都一一回答了。
守卫注意到那掀着帘子的年轻公子一边作答,目光一边凝在妻子的身上,神情哀痛,显然跟妻子感情很好。
他刚刚说的妻子身体不好也只是说得轻了,看来这里面躺着的女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守卫想起自己的妻子,对这样情感深厚却因为妻子病重就要天人两隔的少年夫妻感到同情,也觉得监察院的人是真的机器吗?
没有感情没有家人,这个时候了,都还要问得这样详细。
可惜他再同情也不能说话,只能等到监察院的官员听完他的话,也检验过这四人没有问题,觉得满意了,从这里离开,他才对这年轻公子点了点头,看他重新把帘子放下。
这时,去检验路引的守卫也回来了,对自己的长官说了一声“没有问题”,守卫就将路引交回这年轻公子手中,为他们放了行。
年轻公子彬彬有礼地谢过了他,又回到了马车上,赶车的沉默大汉跟跛脚少女也回到了车辕上,驾驶着马车从打开的城门出去。
马车离开了城门,向着郊外驶去,坐在马车里的人脸上慢慢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垂目看向变了另一个样子,昏睡在面前的宝意。
欧阳昭明想要瓮中捉鳖,可是没有想到他的计划会被这样提前识破。
马车轻微的摇晃中,月重阙仍然在想着欧阳昭明是用了什么办法,那样悄无声息地把他们安插在北周的长钉都起了起来,还没有惊动自己,取出了其中的蛊虫,更想不明白他怎么就会想到让宝意来冒充紫鸢。
但是不管他是怎么做到的,将那些蛊虫活捉到手上又打算做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一想到他到时候追踪到自己这里,却发现自己已经离开,最后甚至发现连宝意也落在自己手中的时候,月重阙就十分期待欧阳昭明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他带着桑情跟勒坦离开,容嫣仍然在北周,还可以应对他后面的安排。
那些在这一次清除中被清除掉的人无关痛痒,而剩下埋伏得更深没有被发现的钉子,在这之后就会更深地潜伏下去。
他来北周已经足够长的时间,是时候该踏上归途,回到东狄去了。
这一次他在北周不仅是见到了自己的仇人,更跟欧阳昭明几次交锋,让他吃了几场亏,除此之外还有更大的收获。
他们会按照他所想要的把人送过来的,因为在他手上捏着宁王府、捏着谢易行的软肋,等他回到东狄之后,后面才是更升级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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琮王府的宴席一直持续到深夜,宁王夫妇在离开琮王府的时候天色已暗。
宁王妃一坐上马车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轻声道:“柔嘉总算顺利出嫁了。”
听见妻子的声音,宁王在旁放下了马车的窗帘,抬手按上了她的肩膀。
察觉到夫君手掌的力量跟热度,宁王妃转过头来看向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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