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宜萱见二人进来,便暗示玉簪上茶,却见弘景的脸色有点不大好,似乎隐隐有些动怒。宜萱觉得疑惑,便也没心思看弘景送上来的赔罪礼单了,径直问道:“可是遇到什么不快之事了?”
弘景难掩愤愤之色,他道:“说出来,怕脏了堂姐的耳朵!”
宜萱见状,便看了李咏芳一眼。
李咏芳迟疑了片刻,才叹着气道:“方才途径东华街,不巧与年家的车马遇上了。妾身与爷出来,爷虽然没有摆出贝子爷的依仗,却也叫人上去告之了身份,哪儿想到……年家拒不让路。”说着,李咏芳隽永的眉心也攒起了一抹怒色,她道:“爷不想节外生枝,便忍下起来让行,可那马车里的人却口出污言秽语,说什么自己姑姑是宫里最得宠的贵妃,一个贝子又算得了什么……”
宜萱也忍不住有所恼怒:“这么说,车中的不过是年家的小辈了?!”
弘景哼了一声道:“何止是小辈!更是个庶出的婢生子!!”
李咏芳忙低声道:“那人骂骂咧咧扬长而去,爷谴人问了那人是谁,才知是年羹尧的第三子年斌。”
年羹尧共有三子,长子年熙是原配妻子纳喇氏所生,次子年富是继室所生,都是嫡出,唯独三子是庶出,且生母只是个家生奴才。也难怪弘景会气成这个样子,若是年羹尧也就罢了,好歹那是贵妃亲兄,算得上是国舅爷了,可这个年斌又算什么东西,竟然也敢侮辱圣祖皇帝之孙?!
宜萱道:“年家最近……十分招摇吗?”
弘景冷笑了笑:“何止是照样!堂姐不妨去昌隆巷的年大将军府门前瞧瞧!买官送礼之人都要排出二里之外了!!一个庶子都敢如此张狂。年羹尧其人怕是更要嚣张得没边儿了!”
年羹尧从西北凯旋归来之后,的确便渐渐有了跋扈不堪之名。此事与宜萱并无多大关联,所以宜萱一直不做评价,可如今看来,年羹尧的跋扈,似乎已经超出了宜萱的想象。
李咏芳见状忙扯了扯弘景的衣袖,冲他摇头示意。
弘景忙收敛了话锋。低头道:“今儿本是来给堂姐赔罪的。却让您听了这些糟心事儿,是弘景不该。”
宜萱笑着摆摆手,道:“不打紧。自家人说话,无需忌讳什么。”
话刚落音,一个太监进来禀报道:“七爷,年夫人带着年家三公子来咱们王府请罪了。”
弘景却不屑地哼了一声。“请罪?!爷不过是个小小的固山贝子,哪儿能叫年家纡尊降贵来请罪呢?!还是免了吧!”
小太监面露尴尬之色。他道:“可是、可是王爷请您回去呢!”
弘景蹙了蹙眉,抬眼望了望宜萱。
宜萱抬手道:“既然伯王传唤,景弟还是快些回去吧!”——年夫人……看样子倒是个脑袋明透之人,也晓得什么样的人家不能得罪。诚亲王——那可是当今雍正皇帝的兄长,年家再煊赫,还能欺负到人家诚亲王的儿子头上吗?!
如今的年夫人。是年羹尧的继室妻子,更是奉恩辅国公苏燕之女。也就是说这位年夫人更是位宗室格格,是姓爱新觉罗的!
弘景自然是不敢违拗自己父王的吩咐,忙起身告辞,却叮嘱李咏芳,让她暂且留下,不必急着回去。
弘景再三拜辞告罪,方才离去。他前脚一走,李咏芳便凝望着宜萱,满是疑惑地道:“恕妾身多嘴问一句,数日前在昌平承泽园,为何妾身前脚离去,长姐便被端王爷以不敬嫡福晋之名禁足了?”
见她提起那个没事惹事的李咏絮,宜萱面有不耐之色,道:“她私自佩戴逾制的二等东珠项圈,难道不该受罚吗?”
这话一出,李咏芳脸上满是惊讶之色:“那个赐予二格格的项圈?!可是长姐并无佩戴啊!”
听了这话,宜萱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你说她并无佩戴??”
李咏芳踟蹰了一下,便道:“出了嫡福晋正房,长姐便欢喜雀跃,拿出来在脖颈上比了比,的确甚是喜爱的样子,妾身生怕她私底下会佩戴,还郑重劝了好几句呢!长姐也与妾身保证,只会好好给二格格收着。应该不至于转脸回到自己房中就偷偷佩戴啊!长姐又不是不晓得逾制是何等大罪名啊!”
见李咏芳说得句句情真,宜萱心中为之咯噔一下,她只是在董鄂氏房中听到董鄂氏的心腹孙嬷嬷气呼呼回来禀报说,李咏絮戴上了那个项圈,经李咏芳劝阻,才依依不舍摘了下来。
可李咏芳所说,与孙嬷嬷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如此一来,二人中必有一人扯了谎!!
宜萱其实无从分辨谁真谁假,孙嬷嬷会为了董鄂氏扯谎或者根本就是董鄂氏指使!而李咏芳为了自己利益,同样也有可能对她撒谎!!
但有一点,宜萱实际上并不曾看到李咏絮戴上东珠项圈……
也就是说,孙嬷嬷所说的话更可能谎言!!
宜萱脸色渐渐铁青了起来,若李咏芳所言是真、孙氏所言是假,那她岂不是被董鄂氏当成了修理李咏絮的一杆枪了?!!
凡是个人,皆恨被人利用!!尤其更恨被自己相信的人给利用了!!当日若是董鄂氏去时儿面前告李咏絮逾制,弘时十有*并不会相信!但是她去说,时儿必然不会有半分疑心!!
被利用的,不只是她!更是她和时儿之间的姐弟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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