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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呦呦,这话我怎么担待得起,只请齐大人吩咐。大人放心有什么我随叫随到,冬苑里头那位我也一定尽心竭力啊。”
    这真是受宠若惊,一下子得意忘形,失了口。齐靳没有接话,他坐在旁边的兄弟却是明白人,他眼风略抬,见兄长面不改色,低头呷了一口毛尖,再往边上一斜,那说话的面上起了一阵潮红,估摸着是皮白的缘故,凡事容易上脸,缄默半晌,他扯开话题:“白白耽搁了一早晨,寿方兄实在辛苦。”
    “哪里哪里,家中还有些琐事,二位爷留步,留步。”
    荆寿方见台阶给他摆好了,很识色的站起身,拱了拱手便告辞,是丁祥亲自送了出去。齐靳合上盖碗,暼了一眼在旁似笑非笑的兄弟,不动声色地道,“走,进去瞧瞧母亲。”
    里面服侍的丫头刚刚将一座小插屏腾挪开,齐老夫人见两个儿子进来,先就抱怨:“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有什么好瞧的,倒是一番折腾。”
    “这是大哥的孝顺,他也就这几日得空,先顾着母亲呢。”齐斯同齐母亲昵,搀住了笑哄着。
    齐老夫人睇了一眼儿子,“三月初十就要殿试,你功课可有荒废?”
    “家风甚严,儿子怎敢浑浑度日?”
    老夫人笑了,对远远立着的齐靳道,“你如今做官辛苦,家里虽有媳妇照顾,但弟妹之事也不好怠慢。”
    “上一科文赋金题《投石赋》便是斯弟如今的业师,监试定郡王载英所拟,虽不能时时提点课业,七日一会,斯弟也颇有所得。”
    “是,是。”齐斯一叠连声地应着。
    老夫人点了点头,“那上次跟你提过睿儿的事,可有什么眉目?”
    沉吟片刻,齐靳显得很慎重,“有个后生,如今虽有些意思,但没有个确切的表示,还不敢来禀告母亲。”
    老夫人摆了摆手,捶腿的丫头退开了,她踩着底下的托泥,靠着五福捧寿的围子坐了起来,显得很有兴致的模样,“先说来听听。”
    “是尤大哥的族弟,科甲出身,人品相貌同大哥倒有些相仿,十六进的殿试,如今是在江苏督粮道的任上,放眼年轻早达,又有些见识的,这个尤嗣泽算是佼佼。”
    老夫人腰里头一沉,蹙拢眉头,“又是尤家……走得这样近,倒让人闲话。”
    齐靳略思量,这样道,“我想睿儿的脾气是从小纵惯了的,这大哥家里头一来知根知底,二来有什么不顺心的我们可以帮衬,三则母亲念想时可接过来,不必有那些规矩。”
    老夫人心内一动,显然是听住了,不自觉地改了语调,“嗯,你虑的倒也不无道理。”
    两兄弟从齐母房里出来已是近晌午,两人住的院子都在西面,并道上一起走正好谈论些诗文策论,出了篆字的廊端,前头就是一个海棠空门,正要拐个弯出廊子,一双绣着红花的梁青步步莲踏上了硬邦邦的灰白廊砖。
    那菱角似的两头翘靠着廊柱缩了又缩,待两位爷靠近了,只听一声极腻的请安:“老爷。”
    顾盼之间别有一番风姿,虽低着头,长睫里头含着情,但那声调酥酥麻麻,脚下轻轻飘飘,腰段扭扭捏捏,不是寻常的造作。
    “恩。”是齐斯带着笑敷衍了,他打量着这个婢女,眼里倒有十分的好奇。
    见齐靳步子丝毫没有停顿,那丫头忙不迭地跟了两步,依旧是那个声调,却似乎下了点决心:“老爷,奴婢是姨奶奶房里的萱香,今儿闻梅轩里备了些老爷爱吃的酒菜,还请老爷晚上过来。”
    齐斯面上已然憋不住了,他是大家公子,虽然外头是见过的,但如此盛情相邀的场面在府里还是头一遭见识。
    这样上不得台面的行径,别说是在仲弟面前扫了他做长兄的威严,就是在四下无人处也显得轻佻。齐靳这个人,最厌恶娼门里头的做作,寻常庸脂俗粉劝酒狎闹是一概不理会,外头应酬叫局,实在推不过去,也只叫和声署里头两个知情识趣的乐伎坐陪,这下里风情洋溢,着实是白费了心绪。
    不置可否,齐靳大步过了海棠门。
    常言“无所不能言”,今日两桩事情不敬不检,以致仲弟面有谐谑之色,他这个做哥哥难免有些不自在。到了怡默院里头,从靠西的廊下经过,一声从从容容的音调从耳边飘了进来,如涓涓细水,颇耐寻味。
    他停住了脚步,一条红彤彤的挂副幌子遮着眼风,边上是平日里头仆妇派差的小厅。
    斜跨了一步,挨着嵌方棂格的隔扇,中宕是花卉镂空的雕刻,从那雕纹的空隙里头望去,是一干垂着手听吩咐的仆妇,虽望不见其他,却能勾出女主人坐在厅上的样子,齐靳面上松散开,似乎有些兴致,不自觉的驻足静听。
    王溪此刻是如何也没想到自家老爷在外头“听壁脚”,旧年的事了得差不多,这新开年得重新吩咐,加着府里添了新人,免不得要有一番布置。今日人到的齐,丁瑞家的,丁祥家的,汪妈妈,李妈妈,还有厨房的马婆子,管粗使婆子的房妈妈等人都在下头听吩咐。
    房妈妈一来就先诉苦,“夫人恁有所不知,那新院里的两个丫头和四个仆妇,一应支使不动他们,两个丫头就罢了,那四个婆子供着他们,比奶妈子们还金贵,还一个劲儿地薅恼我们这边儿的人,除掉那四个,那院只剩三个,整天抱怨天抱怨地,我这碗水也端不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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