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就是一场你情我愿的比试,她也没拿了把刀子架在钱夫子的脖颈子上,逼着她说了那句承诺。且若是她叶明月输了,依着钱夫子所说,她便要从此站着上课了,那当会又有谁出来说一句话的了?
叶明月想到这里,心里略略的定了一些。但到底还是有些忐忑的。是以她也没心情再同叶明蓉说话,而是等回了泠雪轩之后,便说自己有些乏了,要先去歇息一会,过后再来找叶明蓉说话之类的。然后她便回了自己的书房,走到了临窗的美人榻上,随意的将身子歪在了上面。
窗外青花山水陶瓷大缸里养了一缸睡莲。正值仲夏,缸里面开了粉色和白色的花,有风拂过,幽香阵阵。
平日里叶明月最是喜欢闻这睡莲的香味了,可这当会,这香味闻在鼻中,只让她觉得莫名的烦躁。
她一双纤细的水弯眉此刻紧紧的皱着,心里只想着,但愿这事不要吹到蒋氏的耳朵里去才好。
其实她心里倒有把握,钱夫子纵然是去蒋氏那里请辞去了,但她必然不会将此事说了出来。她势必是会随意的找了个其他的借口搪塞过去的,毕竟她也要脸不是,不可能直接原原本本的将这事说了出来,不然到时她夹在中间也没脸。
叶明月怕的是叶明珠和叶明玉两个人。
叶明兰她也不担心。蒋氏那个人,素来最瞧不上庶出的子女。据她的了解,蒋氏这些年对叶明兰也不怎么样,所以除却一些必要的请安问候之类的,叶明兰也甚少去蒋氏那里。
去她哪里做什么呢?便是再存着要讨好蒋氏的心,再做了蒋氏喜欢的事,说了蒋氏喜欢听的话,无奈人家就是一颗万年玄冰铁石心肠,怎么样都捂不热。长此以往,谁乐意一直用自己的一张热脸去贴她那个毛糙戳手的冷屁股了?
至于叶明玉,那是个脑子沟不深的,心机浅薄的一览无余,想来她也翻不出多大的浪来。但她这样蠢笨又冲动的人,最容易被人当枪使了。
而将她当枪使的人,只怕就会是叶明珠了。
想到这里,叶明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翻身从美人榻上坐了起来。
一大家子就是这样的麻烦。说起来还是亲人呢,可背后就跟乌眼鸡似的,还得防着这个,防着那个,就没有一刻省心的时候。
她这里正暗自的抱怨着,就见碧纱橱上吊着的湘妃细竹帘被人推开,随后翠柳走了进来。
“姑娘,四姑娘身边的荷香来了,说是她们姑娘有话要对您说呢。”
四姑娘?叶明兰?她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叶明月心里纳罕着,可还是吩咐着翠柳:“让她进来。”
翠柳答应了一声,转身出去唤了荷香进来。
荷香穿了一件水绿色的比甲,生的细巧干净。
她进来之后便屈膝对着叶明月行了礼,随后直起了身来,将叶明兰交代的话一一的都对叶明月说了。
叶明月听了,心中只在不住的叹息,但面上也并没有显出什么来,只是对荷香说着:“回去对你们姑娘说,这事我晓得了,难为她这样费心的关心我,多谢她。”
但其实叶明月的心里雪亮。叶明兰之所以让荷香过来对她说这样的一番话,这一方面打的是在她这里落一个好,让自己心里对她感激的主意,一方面打的则是让她和叶明珠、叶明玉交恶,她们之间鹬蚌相争,两败俱伤,而叶明兰自己则是隔岸观火的主意。
也不是什么好鸟。
叶明月微微的撇了撇唇角,眸光微暗。但她到底什么也都没说,面上也没表现出什么来,只是吩咐着翠柳拿了一吊钱过来给荷香,说是辛苦她这样大热的天特地的跑了这样一趟。
上辈子叶明月虽然手头拮据,身上从来没有超过一百块钱的时候,但这辈子她自生下来就一直被薛氏娇养着长大,银钱方面从来没有短缺过她。初时她还吝啬小气,哪怕就是一个铜板都舍不得花出去,可后来这事被叶贤嘉晓得了,就说着她,银钱这东西,只有花出去了,那才是银钱,不然死守在手里,也就是一堆破铜烂铁罢了,有个什么用?叶明月听了,这才慢慢的改了自己原先那个吝啬小气的性子。而自那以后,该用着银钱的时候她也绝不会心软。
银钱若是能拿来收买人心,那不比白白的放在那里的好?便是不能买来旁人对她的死心塌地,可至少也不会让旁人心中厌恶她。
而现下荷香接了翠柳递过来的这一吊钱,心中自然是高兴的。于是她便又对着叶明月屈膝行了礼,又道了谢,随后方才转身回去了。
而这边,叶明月则是吩咐着黄鹂给她换衣裳,挽发髻,重新的梳洗了一遍。又让翠柳赶忙去一趟东小院,将这事细细的告诉了薛氏。
她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待会儿到了钟翠堂那里,没有旁的法子,只有扮可怜装无辜罢了。所以这衣裙得要素雅,发髻得要显得年龄小。而且母亲那里,得要提前对她知会一声才是。
待得换过了衣裙,重新挽了发髻,叶明月就端坐在椅中,等着蒋氏遣人来叫她过去。
但是一直等到了日头都快要偏西了,依然不见有蒋氏的人过来叫她。
翠柳就在一旁喜道:“姑娘,定然是三姑娘没将这事对老太太说。又或者是老太太晓得了这事,也只以为着这是一件小事,实在犯不着叫了您过去说您一顿。倒还是咱们太小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