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一顿,脸上笑意退了一半,挣开翠琴的搀扶,缓慢向床边走来,“是左寺丞吴大人的夫人将才来了,求娶咱们家瑾儿做嫡次子媳妇,他家二小子我也是见过的,真真是一表人才,日后前途不可限量的,瑾儿能得这样一个夫君,这可不是大喜吗?”
薛怀义招招手,“你再走近些来。”
蒋氏不明所以,仍是听了话,又向前行了一步。薛怀义身边并没有什么东西,只在案上放着方才没喝完的半碗药,他也不做多想,只看着蒋氏越来越近的脸,心里就生出一股说不出来的恶心。
伸手一捞,半碗带着苦味的药汤就从蒋氏头顶淋了下去。
蒋氏都愣住了,还是翠琴,尖叫一声扑了上前替蒋氏擦拭头脸,边擦边问蒋氏,“夫人,您怎样?没事吧?”
蒋氏半晌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同样惊诧的烟霞和薛子瑾,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薛怀义,“薛怀义!你知道你做了什么?我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的夫人!我为你薛家辛苦操劳半生!我为你薛家生了两个嫡子!”伸手指着烟霞和薛子瑾,尖叫道:“你就是这样在下贱胚子面前给我没脸的?”
蒋氏爱重薛怀义不错,但薛怀义当着烟霞这个姨娘的面羞辱她,她早就没了理智。
话一说完,整个人就扑向床上的薛怀义,嘴里骂道:“我打死你这个王八蛋,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啊?你黑了心肝了!”
薛怀义虽然没了双腿,但并不妨碍他身体的灵敏度,双手一撑,人就向里挪了些。薛子瑾见状哪还忍得住,大步上前捉了蒋氏的手腕,就将人向后拉了一段距离。手指轻轻用力,就将扑腾个不停的蒋氏手腕骨捏碎了,蒋氏又气又疼,另一只手便向薛子瑾脸上招呼,口中骂声不断。
翠琴被吓呆了,方才蒋氏发疯之际将她甩在了地上,此刻她跪坐着,却半分不敢动弹。她活到十七岁,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她一个小丫头,哪里还有胆量。
薛怀义见蒋氏撕扯薛子瑾,烟霞在旁边基本帮不上什么忙,生怕蒋氏撕坏了薛子瑾的脸,向外大吼一声,薛建邺和兰欣带着刘妈妈等人顺势推了门进来。
一见里面的情况,饶是这段时间见识增长许多的蒋兰欣和薛建邺也惊呆了。
还是刘妈妈招了翠微翠欣,上前拉住了蒋氏,将她拉拨开了。
被一左一右架住的蒋氏依旧哭叫个不停,一半是气得,一半是疼的。
手腕骨碎了,疼得锥心刺骨。
薛怀义一个眼神示意,老练的刘妈妈便明白了,抽出怀里的帕子团成团,颤抖着塞进了蒋氏的嘴里。
夫人哪,冤有头债有主,你有气千万不要找我,冲侯爷去才是。
薛建邺看向床上依旧气得面色铁青的薛怀义,问道:“父亲,这是怎么了?母亲怎得忽然这样?”
此事薛怀义并不想跟薛建邺说,毕竟他是庶子,以后还是要跟在薛子睿身后过活的,知道这些于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因而皱着眉头问,“没事,你怎么过来了?”
薛建邺道:“听姨娘说父亲喝不下去药,我带刘守过来看看,许是这药太冲,让他想想有没有什么别的药替代。”
薛怀义眉头微松,道:“不用了,这药是太医院刘御医开的,药效极好。你和你媳妇先回去,明儿再过来吧,刘妈妈几个先留下。”
薛怀义看了烟霞和薛子瑾一眼,轻声应了是,便叫兰欣推了自己要出去。薛子瑾却忽然开口,“大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瞒着父亲吗?”
还有事瞒着自己?
薛怀义审视地看了眼大儿子大儿媳,只见大儿子对着女儿轻轻摇头,口中道:“儿子无事,父亲好生休息,儿子明儿再来。”
“站住!”
薛怀义一张脸上肌肉抖动,“今儿有什么事情,都给我说清楚了,不然一个也不许走!”
兰欣噗通一下跪了地,再抬起头来已是满脸的泪,“父亲,相公他,他其实并不是身子弱,而是中了……”
“兰欣!”薛建邺厉声打断,“不要说。”
薛怀义只觉得头痛的快要爆炸,难道建邺的事,也与蒋氏有关?转脸看去,却见蒋氏满脸的后怕,只觉得心都凉透了。
“我要说,今日不说,难道你要一辈子坐在轮椅上?”兰欣看着薛怀义仿佛瞬间衰老了十岁,吸了口气,把不忍压下去,继续道:“母亲打小就有意误导相公的饮食,待相公成年后又在相公的药丸里下了毒,这才导致相公长年卧床,行动不便。后来索性我娘家母亲认识了杨柳巷子的王大夫,经过王大夫大半年的调理,相公如今才勉强可以行走几步。只是担心被母亲发现,再下更重的毒,所以还依然坐着轮椅。”
兰欣早就和薛建邺套好了话,现在说来那是一套一套的。
蒋氏听到这里,忽然发狠了力挣脱了翠微,伸手拽出了嘴里的帕子,骂道:“你血口喷人!我何时下过毒了,你这个小贱人勾引了子平害了宁薇和我孙子不算,现在又来害我?!”一把将帕子砸在了薛建邺脸上,“你这个小不死的,居然跟我玩心思,你就活该坐一辈子轮椅!”
这话刺痛了薛怀义的心,他以后,可不是要后半辈子都得坐轮椅么?
只可恨他现在走不能走,动不能动,只气得头上都冒了青烟,薛怀义怒吼一声,指着刘妈妈道:“给我掌嘴!掌二十巴掌!不,三十巴掌!给我死命的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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