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瑾听罢, 脸色仍旧淡漠, 眼神却不由得往桌下一探, 又迅速移开。
林萱走到他身后一看, 发现案几底下藏着个人, 只露出茜色桃枝纹裙摆的一角。那衣服有些眼熟,与她衣橱里一件茜色桃枝纹夹袄花色相似。
宁先生愣了一下, 继续说:“中宫之位, 空虚已久,且圣上年过而立却无子嗣。朝野上下,人心惶惶。”
裴云瑾忽然失声低喘,他脸色突变, 面容通红, 似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两位太傅大人,朕突感不适, 需要休息,此事可否改日再谈?”
“陛下怎么了?可否要传召太医?”一旁白白胖胖的那位大人,满脸担忧。
宁先生却是看着摇动的案几,微微皱眉。
“没什么,朕可能看奏折太久,有些头晕。休息——嘶——休息片刻就好!”
宁先生侧过头,故意不看前方晃动得厉害的案几。
裴云瑾撑着头,深吸一口气,表情似是在极力隐忍什么,然后又弯腰躬身似是捂着肚子,也似在拨开案几下黏附着他身体的某样东西。
那位白白胖胖的官员显然心急如焚,关心问道:“陛下刚说什么?”
裴云瑾紧绷地嘴角,终于扯出一点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朕没说什么,虞太傅听错了。”
可站在他身后的林萱,却清晰的听见他对案几底下藏的那人说:“别胡闹、轻、轻点——”
宁先生对一切心知肚明,却不得不帮他遮掩,对身旁地虞太傅说:“既然陛下身子不适,我们还是先告辞吧,等陛下身子好了,我们再来探讨立后大事。”又对裴云瑾道:“日后乃国事,今日不提,明日也要提,陛下当放在心上才是。”
“今日是朕不对——嘶——朕、呃,朕改日再亲自去太傅府上商议此事。”
宁先生再也不想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也再不管满脸惊愕的虞太傅,低头匆匆走了。
虞太傅很快跟上来,他后知后觉地问宁先生:“宁太傅,宁太傅,你慢点走。话说你刚才有没有觉得,陛下的案几一直在晃动?”
“我并没有看到,是虞太傅眼神不好吧!”
大殿里终于空无一人,裴云瑾轻喘的声音变得浑浊,他将桌子底下藏的那人拉了出来抱在腿上,却也不责骂:“都多大了,还这么调皮!”
“二八年华的少女进宫来给陛下当皇后,陛下恐怕再也无空闲来青玉宫吧!”她胳臂往上抬,露出雪白细嫩的肌肤,搂着裴云瑾的脖子。
她撩起裙子,跨坐在他身上,深深浅浅的起伏。
“我总得想出办法,让陛下不要忘记我。”
裴云瑾额角冒汗,喉结滚动,轻轻的咽了一下口水,低喘道:“胡闹,看我今天怎么收拾你——”
他怀中的女子这才抬头,抬起整张脸,那双圆圆地眼睛里泛着盈盈水光,眼神似怨似泣,红唇微张,露出几颗洁白皓齿来,她嘴角的笑意延展,蔓延到人心里——
林萱吓一跳,猛地坐起,终于从梦里醒过来。
她光着脚踩在地上,跑到镜子前去看自己的脸——这张脸跟梦境里的女人,简直一模一样。
吕思净守在屏风外面,听到里面传来的声音,掀开珠帘,越过屏风,走了过去。
“我是在做噩梦……没错,是噩梦……”
红豆紧跟其后,端着热水进来。吕思净向她点头示意,红豆目光露在林萱雪白的脸上,放下铜盆和帕子,退出去了。
“贵主这是怎么了?”
修长如竹骨的手指,绞干帕子,仔细给林萱擦脸,柔声唤她的名字,“萱儿做的什么噩梦,可以说给哥哥听吗?”
林萱小时候受尽磨砺,时有梦魇,吕思净习得医术后,给她开了多少安神药都不见好。后来教她学些拳脚功夫,让她养蛊虫,又陪她杀了几个意图辱没她的人,这才缓解许多。
没想到今日又做噩梦。
听到吕思净温柔的声音,林萱才彻底摆脱那可怖又羞耻的噩梦。
盈盈珠泪从浓密卷翘的羽睫间滴下,顺着桃腮滑落,一颗颗滴在梳妆台上。
吕思净心疼地问:“怎么又做噩梦了?是不是昨夜在陛下宫中被吓到了?”
林萱泪眼朦胧,看见高高升起的太阳透过雕花窗纸,洒进寝殿的木地板上,她望着斑驳的光影愣怔了片刻。
眼前是青玉宫的寝殿,不是那混杂着噗叽水声和暧昧低-喘的宫殿,梦里那张含羞带泣的脸从脑海中逐渐淡去。
林萱笑了笑,接过吕思净手里的帕子,擦掉腮边的泪。
只要她的目标足够坚定,就不会因为美色而改变志向,也不会因为那点稀薄的情爱而动摇信心。
不过是场噩梦而已。
吕思净见她终于笑了,这才放心,他叹了口气,又顿住,鼻子轻嗅,目光移到林萱氤氲着血红的雪白寝衣上,笑道:“恭喜贵主,您体内的绝情蛊彻底好了。”
林萱腹中隐隐做痛,她后知后觉的感觉到紧贴身体的寝衣有些潮湿,毕竟是重生过一回,有了经验,她喃喃道:“我来葵水了?”
“恭喜贵主长大了!”
又折腾好久,林萱终于换好衣服,垫上月事带,坐到梳妆台前。
吕思净拿起蔓草缠枝纹金梳为她梳发,给她梳了个垂鬟分髾髻,又将一朵开得正艳的芍药簪在发间,看着镜子里的少女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好好保护自己,西缉事处我给你留了人。今非昔比,他吕守一如今在宫中难以再只手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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