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人才的流失,宁先生的心痛并不比裴云瑾少,这件事他处置不当,有失职之嫌。
裴云瑾叹道:“处决细作是有必要的震慑手段,但是宁先生处决的奸细里,居然有一个十岁的小乞丐,她不识字,为挣十文钱买几个馒头给全家果腹,她将一封信送出去,就被你的仁处以当中凌迟之刑。”
“岑先生,您向来都教我仁厚善良,何以会纵容手下草菅人命?”
宁先生无言以对,他最近将心思都花在别的事情上,对于处理奸细的事情抓大放小,没有留意到属下犯的这个小错。
“你的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保护向镇南王府投诚的人才上面,而是逐利忘本,一心只想借着怎么借由‘大楚兴,陈胜王’的鬼神之说来造势,这完全违背父王和我的本意。”
“自古藩王造反,都会被史官载入史册,由后人批判评说,父王对这件事早已看开。至于百姓民心,更是无需借由鬼神之说来造势,对百姓来说,只要能让他们家有余粮,生有所养,老有所依,至于皇位上坐的是谁,他们根本不会在乎。”
“岑先生,我希望你把心思放在正事上。下一次,我不想看见任何一个大梁的官员,因为投靠镇南王府而被东缉事处暗杀。”
拉拢朝廷官员,处理奸细这种事,看似简单,操作起来却非常难。
宁先生的所作所为,其实已经超出镇南王府对他的期待。
裴云瑾也是因为接着重生的便利,才能拨开重重迷雾,在一条充满荆棘的道路上找出最方便的捷径。
裴云瑾道:“我还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现在吕守一已死,宫里头权利最大的太监是他的徒弟吕思净,吕思净向来跟他师父不是一条心,在这关键时期,你可以试着拉拢他,这比处理几个微不足道的间细见效更快。”
听完这些,宁先生已是惭愧不已,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将功折罪。
他站起身,拱手道:“属下领命,定当不负世子厚望。”
“我要的就是先生这句保证。”他用包裹着白纱的手臂,亲自扶着宁先生坐下,微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如今的镇南王府正是用人之际,我不要看见任何一个人才,因为投靠镇南王府而枉死。在威逼利诱他们向镇南王府效力和让他们好好活着之间,我更希望让他们好好活着,将来为更多百姓谋福祉。”
宁先生满脸羞愧的点头道是。
裴云瑾敲打完宁先生,又看向满脸不安的岑先生:“师父自从来京城之后,一直很闲啊?”
岑先生听到宁先生被骂的时候,已经急得满头大汗,此刻听得裴云瑾叫他一声“师父”,更是心都快跳出来。他把胖胖的身子扭到一边,头看向窗外,别扭道:“事情是我做的,我领罪便是,要罚军棍还是要革职,我随你处置。”
“您是我的师父,您犯错,自然该由我这个当徒弟的来领这一百军棍。”裴云瑾顿了顿,又道:“至于‘革职’,更是严重。您是安逸日子过太久,开始心生懈怠,也没心思担任重要职责。这样吧,我明天就送您回滇州,教军队里无父无母的孩子们学弓箭。我思来想去很久,还是觉得这个职位更适合您。”
虽然一口一句“师父”、“您”,言语中皆是敬语,但他说出口的话,和说话的语气却充满威严。
岑先生担忧道:“那不行,我是你的近身辅助,将来你上战场时,也离不得我,我不能回去!”
裴云瑾突然拔高声音:“我虽擅长弓箭,拳脚功夫却也不差,况且领兵打仗,重要的是谋略。以我如今的身份,再也不用上阵前杀敌,不会有危险的,师父大可放心。”
岑先生涨红脸,气急败坏道:“你、你这是心存报复。”
宁先生想拦住他,却没拦住,捂着眼睛,再也不忍直视。
裴云瑾笑了笑:“师父觉得自己是做什么错事,才惹来徒儿的报复?”
“你去镜子面前看看你自己,现在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就那个妖女,你怪我不该把你喜欢那个妖女的事捅到王爷面前去。王爷斥责你,你就把账算到我头上。我看你是被那个妖女给迷晕头,才会做出跳到御花园的湖里这种蠢事,把自己的胳臂都给弄伤。你是用弓箭的人,胳臂受伤,便等同于废人!”
裴云瑾但笑不语,当着岑先生把纱布一层层拆开,将完好无损的胳臂展现在岑先生面前:“我只是想找个理由,把御花园里养的那些食人鲤杀死。而且,要让师父失望,父亲得知我有心仪的女子后,并未斥责于我,只叮嘱我不要因为女人而忘记正事。而我,也并未辜负父亲的期待。先生,我是您亲手教出来的徒弟,您究竟是不信任我,还是不相信自己教徒的能力呢?”
岑先生被他说得面红耳赤,站起来,拂袖道:“行了,你不用再讲,我明日便回滇州。”
语毕,也不等裴云瑾再说什么,气冲冲的走了。
岑先生叹道:“他就是这个性子,世子应该比我还清楚。”
“先生放心,我并未怪罪师父。”裴云瑾道:“军中出了叛将,父亲在西境腹背受敌,不久后,我将启程去西境助他一臂之力。师父他性子急躁,容易冲动,我怕他趁我不在的时候会为难萱儿,才想个辙哄他先回滇州。等天下大定,论功封赏时,师父自然要回到京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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