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林萱有事求他的时候,总会用这样小心翼翼的语气说话。
从前他只觉得快乐,甚至有些为此而得意。嘴里还要埋怨她,为什么总是要等到有事求他的时候,才肯学乖?
而现在,她这种小心翼翼的态度,却变成了满满的嘲讽。
或许林萱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们两个现在身份调转,她已经不再需要求他。可是她那种小心翼翼的态度,更像是刻在了骨子里的习惯,在不经意间就表露出来了。
他有些怀念那个刁蛮任性的林萱,一个不高兴,高高挥起马鞭子,便让他吃一嘴的土。
裴云瑾说:“你想去看他,随时都可以。”
林萱喜笑颜开的扑到了裴云瑾怀里。
裴云瑾想问她那个答案,林萱却用唇堵住了他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这一次,她的吻不再带着抗拒,也没有听天由命的死心。她闭着眼睛,搂着他的腰,所有温柔缱绻的缠绵情谊,都诉说了唇舌之间。
裴云瑾再次告诫自己,不要去问了,让她自己做选择吧。
林萱将头埋在裴云瑾的怀里,好久好久,知道听见他说:“走吧,我们现在就去看他。”
吕思净住在了太医院附近的清辉殿里,殿内空空荡荡,除了一张圆榻,没有摆任何东西。
吕思净双手被缚,躺在圆榻上,闭着眼睛,进入甜美的酣睡中。
他穿着白色寝衣,柔顺的头发披散在肩后,冷白的肤如上好的羊脂玉,全身上下透着温润的气质。没有穿道袍,也没有身着宦官服侍的他,看上去完全不像个太监,好像是天生的贵公子。
林萱忍不住伸手触摸他的脸颊,一颗颗泪水不禁涌出来,如果他们兄妹从小就在父母身边长大,该是另一番模样吧。
她看见吕思净的手腕上被绑出伤痕,便要去替他解开绑在手腕上的白色绸带。
裴云瑾说:“不要动。”
林萱正要问裴云瑾,为什么要将吕思净绑住。裴云瑾突然以瞬息之速抱住了她,避开到门口。
庞大的铁笼子落下来,刚好罩在房间里唯一的圆榻上,却没有锁住吕思净。
林萱松开白色的绸带后,他身体恢复了自由,腾的一下便跳了起来,朝裴云瑾攻击而去。
从前清醒的时候,吕思净就打不过裴云瑾,如今他疯了,反而在武功招式上比从前更灵活敏捷。裴云瑾手里还抱着林萱,动作比从前更迟缓,打起来非常不占优势。
吕思净便利用这点,每一拳都朝他怀里的林萱攻击而去。裴云瑾大概跟他交手过不止一次,已经能轻易摸清楚他进攻的步骤,用了个巧妙的变招,扭动腰部,避开了吕思净的拳头。
裴云瑾踢腿,重重踢在他的胸口上。
吕思净刚好倒在铁笼子外面,咔擦一声,铁笼子重新打开。
裴云瑾松开林萱,走过去点了吕思净的麻穴,拎着他后衣领,将他扔回圆榻上。
铁笼子重新落下来,将他关在里面。
怕伤了吕思净,裴云瑾点他麻穴的力道不重,只一会儿,他就能动弹了。
林萱走到铁笼子旁,看着朝她龇牙咧嘴,一脸凶狠的吕思净。醒来后的他像个吃人的野兽,眼睛猩红,他将手伸出铁笼子,似乎想再一次抓住林萱,将她狠狠撕碎。
她刚才还不理解为什么要用白色绸带将他困住,难道没有人看见他手腕上受伤了吗?
生铁铸造的铁笼子,栏杆有手臂那么粗,吕思净竟然能将金属栏杆掰弯,可想而知,他手上的力气有多大。
若是伺候他的宫人和给他治病的太医不慎被他伤到,轻则骨裂,重则可能会丧命。
裴云瑾说:“他刺杀父亲失败后就疯了,太医给他检查了身体后,没有发现问题。根据太医的说法,他因为是哀伤郁,伤及心脉,才会导致神志紊乱。我想,如果杀了父亲是他的一个执念,那么你会是他的另一个执念。”
林萱盯着吕思净。
他一直试图掰开铁笼子栏杆,因为没办法将手臂粗栏杆掰断,他愤怒得用牙齿咬,甚至不停的用脚踹,用头去撞,想要离开铁笼子。
裴云瑾抓住林萱的手,试图将她的脸掰回来,“我知道你心疼他,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神志,将他治好,帮他恢复正常才是最重要的。我相信,你也不会愿意放他出来伤人,眼睁睁看着他成为他最厌弃的人。”
林萱知道裴云瑾在担心什么,她说:“我明白,我不会让他伤到我。”
“你以后想来看他,找不到我的时候,可以去找吕长夜和常正陪同。但是,当我没有陪在你身边时,你只能在笼子外面看他。”
“好。”
裴云瑾突然变得严肃:“你真的听懂了吗?笼子里关着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你的哥哥了,他现在是个会伤人的疯子,你不能再把他当成亲近的人看待。”
林萱含泪点头,“我知道的,我听懂了。可是,太医们真的有把握能治好他吗?”
裴云瑾表情很平静,目光里却藏着无限悲伤,“当年我生父去世,母亲殉情,我成了孤儿。是父亲将我带在身边,教我本领,将我抚育成人。他对我恩重如山,我却没有什么可回报的。如今,天下安定,他再无所求,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们兄妹俩。该是我回报父亲的时候了,我会不惜一切代价,治好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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