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辙大步的从夏氏的院子走了出来,只觉得外面的空气干净又自在,叫他能毫无负担地吸气呼气。
正所谓是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起先听得大太太逼婚,孔辙心里还生了许多的闷气。可到了如今,他却是毫不在意了。扯一扯袖子,就大步往自己的院子里去了。
嵩阳城的生意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他且在家里再暂留一日,今晚就收拾了包裹,只待明早天亮就要出发。
想着又能见到朝思暮想的萧姐姐,又能远离了家宅这些叫人烦心的琐事,孔辙心里当真是开心得很。
等着去了院子,孔辙就叫下人都退了去,只自己呆在书房,从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泛着暗红光泽的木匣子。打开一看,却是一只做工精美的桃花玉簪子。
这簪子玉质通透清澈,模样甚至华美好看,孔辙拿在手里摆弄了多时,不觉叹了叹气,这东西他早就备好了,却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簪进他心上人的发髻了去。
又摩挲了许久,孔辙将簪子收起,不觉心生郁结来。却也不知道他这辈子,可还有这时运不成?
廖氏和柴氏到底顾忌着,这嗣子并非是亲生的儿子,既是逼婚不成,心里有些不舒服,却到底还是都忍耐住了。
偏夏氏想着自己是亲娘,又担心孔辙真的娶了旁人,到那时候,儿媳妇跟她没血缘不亲近,那她这儿子,岂不是又和她要远了一层。
夏氏心里受不住,左思右想憋了一肚子的气,于是就躺在了床上,干脆就装起了病。对外头也直说,是被孔辙的不驯不敬给气坏了身子。
出了这档子事,孔辙就走不脱了。他那亲娘都亲口说了,是他气坏了她的身子,于情于理,他都必须留下来侍奉在夏氏的左右尽孝道才是。
夏氏本来就没有病,不过就是为了和孔辙使性子怄气,以示对他不听自己的话,不敬自己的行径,所做出的惩罚。
可孔辙也是个倔性子,本来他心里还踌躇不安,只觉得自己不孝。偏夏氏这么装起了病,倒是激起了他的逆反心思。
于是孔辙虽然守在床前伺候,可是不管夏氏说什么,还是哭诉什么,他都不以为动。他已经为了他这亲生娘亲的心愿,希望他娶个和她有血缘的妻室,就同意了上一次的婚事。
若是真成了,他便是不甘心,也会认命的,可到底是没成的。如今有了这么现成的机会,佳人未嫁,他还未娶,他又哪里肯去娶了旁的女人?
于是孔辙憋屈了几日后,便在一日的黄昏,踏着晚来的斜阳,往孔老太爷的房里走去了。
自打夏氏嫁进了孔家,和那两位太太做了妯娌,几十年来,没少的勾心斗角,互相斗气。
夏氏的丈夫不中用,又是个胡作非为的,很是不讨孔府众人喜欢的角色,作为他的妻子,夏氏本该被人踩在了脚底下才是,可惜她却有一个好肚皮,一口气儿就生了好几个孩子,站稳了脚跟儿。
而另外两房的太太,虽说丈夫顶用,可子嗣稀薄,柴氏更是不曾生出儿子来,自然的,就气弱了些。
如今廖氏没了夫君,柴氏的丈夫又跟个活死人一样,而夏氏也失去了一个中用的儿子,这纠缠不清的恩怨,只叫三妯娌之间的仇怨有增无减,不过都是忍耐着不发作到明面上便罢了。
眼见着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些小把戏都不管用了,夏氏一面唾骂着孔辙如今的不孝,可另一面,她又拿孔辙没法子。不为旁的,便是因着孔老太爷说了,孔辙的亲事,哪个都不能沾手,只能由他来操持。
她自然知道,是辙哥儿去了老太爷屋里,后来老太爷才叫心腹,挨个儿的和每一房说了那句话。
既是老太爷的态度都摆在了这里,夏氏不服也得服。于是哭哭啼啼了几日后,也只能偃旗息鼓。
却把一双眼睛瞪得溜圆,提防着那两房的太太,背着她,背着老太爷,在孔辙的婚事上动手脚。
反正也不能娶了她妹妹家的女儿,既是如此,还不如干脆来一个三面都不靠,三面都不亲的女人,便也罢了。所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正是如此。
而另外的两房太太,在看到了老太爷的态度后,虽说心里到底还是不舒服居多,但终归还是有些心安。既是老太爷给辙哥儿选妻室,势必还是要公正公平一些的。
于是等着孔辙回了嵩阳城后,萧淑云便眼尖地发现孔辙的气色不太好。疲惫,无奈,还总是叹气,一脸的幽闷,倒是不复平日里嘻嘻哈哈,俨然一副毫无心事的模样。
萧淑云并不知道孔辙都经历了什么,只以为他是两地奔波太过,伤身子。于是亲自去小厨房,给孔辙炖了补身子的大补汤。倒是把孔哲激动得不行,哪怕后来喝出了鼻血来,却还是坚持要把那汤给喝完。
还颇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萧淑云,说什么,此汤乃是她一片赤诚的心意,便是鼻中鲜血不断,也是决然不能辜负浪费了的。
这模样表情倒和平日里大不一样,萧淑云被那双黝黑发亮的眼睛看得心中发憷,心中也自然就生出千丝万缕的疑惑。而她这样的模样,却都是在孔辙的预料之内的。
这次回了嵩阳城,孔辙却是打算长住的。他已经和老太爷说过,他预备要重新科考。
老太爷自然是欣喜过望,无比赞成。他们孔家到底是诗书世家,若是孔辙这辈儿能出一个为官的,他们这已经没落了的高门大户,才能有可能重新绽放出光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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