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动静太大,便是萧淑云不曾喊叫,绿莺也忍耐不住,立时就叫那几个粗使婆子冲了进去,围在萧淑云周侧,只警惕地看着章怀毅。
章怀毅本就火大,如今更是被激怒,呵呵冷笑了两声,重新坐回了椅子里,眼中讥诮更甚,冷笑道:这是一早就防备着我了。又嘿嘿笑了两下,往后仰了仰,舒服地靠在背椅上,却是眼神冷漠地看着萧淑云,语气刻薄冷硬:想退婚,门儿都没有,依我说,你一个和离在家的弃妇,合该将《女则》拿来再重新读一读,好好收敛了脾性,以后嫁进我们章家,也好做个贤良妇人。原本就是名声狼狈不堪的人,莫要再继续不安分,以后出得这院门,就要被人戳脊梁骨才是。
萧淑云虽也动了怒,然而心中惊诧更大,这般言语刻薄的章怀毅,还是她头回子见得。心中只掀起一片惊涛骇浪,竟是开始庆幸起来。幸而她早早儿下定了决心,做了决断,不然,若是成婚以后再见得这幅嘴脸,岂不是要后悔死。
相比较萧淑云的不动声色,绿莺却是气急败坏,两只眼里几乎要冒出火光来。她原本还觉得自家娘子真是心事太多,主意太正了,不论如何,这位章大爷,总还是待她温柔依顺的,实在是她脾性太过拧了,这才总是闹出了不愉快来。可如今看来,还是娘子眼睛亮,不似她,竟不曾瞧出来,这位章大爷一旦翻了脸,竟会是这幅模样。
此时此刻,主仆俩倒是不约而同,又都想起了当初也是气急败坏,却是盛怒之下,还对萧淑云藏有一抹怜惜珍爱之意的孔辙来。
萧淑云已然失去了最后的耐性,站起身眼神亦是冷漠:名声?名声是什么,我竟是不知道呢!
见得章怀毅登时瞪圆了眼睛,恼羞地看着自己,萧淑云继续道:既是章大爷知道我和离过的妇人,便该知道,我原本就不是个温顺柔弱的性子。名声我虽是在意,但是也不怕旁人戳我的脊梁骨。天大地大,便真是有朝一日,这嵩阳城容不下我,不过是远走他乡便是了。章大爷若是以为拿了这出来,便能胁迫住我,也太是小瞧了我了。
说罢,扶了扶鬓间略有些松弛的赤金步摇,吩咐绿莺道:着人送了章大爷出去。就起身往里间走去。
章怀毅不成想,这女子强硬起来,竟是脸面也不要了,不由得大怒道:你便是自己个儿不要脸,也得想想你娘家不是?
萧淑云脚步不歇,只背着身朗声道:这是咱们萧家的事情,就不必章大爷跟着操心了。
把个章怀毅气得不行,待要追上去,那几个粗使的婆娘,立时就把章怀毅团团围住。
虽说都是女人,可毕竟是双拳难敌四手,这几个婆娘,又都长得膀大腰圆,浑身都是劲儿的模样,章怀毅不觉气弱,心说好汉不吃眼前亏,待他回了家去,再细细打算又再说。
等着看那章怀毅怒气冲冲出了大门去,绿莺这才安心地舒了口气儿,吩咐门上:以后再是见得这位章大爷过来,就不必去屋里禀报了,直接告诉他,娘子不愿意见他。又指了指大门:这几日提防着些,别叫小人摸了门儿才是。
刘老头儿忙点头应下,绿莺转过身,就往二门里走去。
进得屋子里,林娇已然得了消息赶了过来,正满脸欣喜,围着萧淑云叽叽喳喳说个不住:真的,姐姐不骗我,姐姐不嫁那个姓章的了?
萧淑云拉住蹦跳不停的林娇带进了怀里,轻轻揽住,笑道:你就这么不待见他啊?他是招你惹你了,你这么厌恶他。
绿莺接口道:咱们娇娇姑娘是耳聪目明,慧眼识人,一下子就看出了,那个就不是个好人。不过是披着一层好人儿的皮,倒是把咱们都给骗了。
林娇笑着拍手:我就知道他不是好人,眼神儿色眯眯,叫人一看就不舒服。
绿莺先是笑了两下,随后就皱起了眉头:瞧那章大爷的模样,只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萧淑云抬手将碎发掖进耳里,拧眉想了想,道:你叫人捎信回家里去,咱们家这些年,可是没少送银子给那位县令老爷。如今便要借借他的势,把这事儿给了结了吧!
绿莺点头,立在门口就喊了珠儿过来,吩咐了几句,转身又回来,叹道:这些日子真是不顺,家里头还住着龙家的人,那个吴德,倒好似泥牛入海,竟是毫无音讯。如今咱们又把章大爷给得罪了,往后的日子,可是要特别小心些才是。
萧淑云点点头,笑着在林娇脸蛋儿上捏了捏,说道:吩咐下去,叫夜里守夜的人惊醒着些,再叫厨房烧些好饭菜,别叫他们饿着肚子。告诉他们,都打起精神好好盯着,等着下月置办夏衣,给他们每人多添置一套。
绿莺笑道:得了,我这就说给他们听去,只怕都要高兴坏了。
岳氏本是不赞同退了这婚事的,依她来看,那章怀毅和女儿相处不顺,皆是女儿性子如今太过刚硬了些,这女人,软和一些,温顺一些,男人才喜欢。就比如家里头那个廖贱人,不就是比她温顺,比她温柔会体贴,这才一步步,把老爷的心给收拢了过去。
她已是年过半百,活得了这岁数,又有了儿子做依靠,犯不上还要去委屈自己,小低伏去讨得老爷的好。只是云娘不同,她年纪还小,这不管是以后她嫁给了谁,这脖子太硬,都不是什么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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