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莺感恩主子的恩德,见得萧淑云走了进去, 就从眼睛里头流出了两行泪来。
唬得萧淑云吓了一跳,忙挥着手道:可是不敢哭, 你这坐着月子呢!
珠儿忙拿了柔软的帕子给绿莺擦了泪, 绿莺依旧哽咽, 脸上是慢慢的感动:主子待我的好,我心里头清楚着呢!若不是主子非要留了我在这里生产, 虽说家里也都准备好了,可也是不能和这里相比的。主子不嫌弃,不忌讳,我这心里, 真真儿是感激着呢!
这么一说,绿莺就又动起情来,就又要掉眼泪出来。
萧淑云这边儿净了手,笑盈盈走了上去, 柔声道:咱们主仆是什么样的情分了, 何必说这些见外话。又瞪她:不许掉眼泪。
绿莺抽了抽鼻子,转头对珠儿说:快把孩子抱过来, 给娘子瞧。
小小的襁褓里头,小小的一个人儿, 砸吧着嘴巴,闭着眼正睡得香甜。
瞧这惹人怜的小人儿。萧淑云一瞅见那软绵绵的一团,忍不住伸手:来,让我抱抱。又急道:要怎么抱,手要怎么放?
珠儿见得自家主子竟是鼻尖儿上都沁出了汗珠来,笑道:娘子莫急,这只手太高,弯起来,那只手掌在下面托着小娃娃的脊背和小屁屁。
见得萧淑云手忙脚乱放不好,绿莺也笑了起来,伸手帮着萧淑云把孩子稳稳抱在了怀里。
孩子完全入怀的那一瞬间,软绵绵一小团,登时犹如一颗大石头,在萧淑云心头上扑通一声落入了水里,她心里头闷闷的,鼻尖一酸,竟是流出了眼泪来。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在林家,绿莺跟着她,都不曾过得几日舒心的好日子,更不要提,如今有男人疼惜,还生了自己的骨血。
绿莺被萧淑云的眼泪吓了一跳:娘子哭什么?
萧淑云隔着蒙蒙泪雾,看着绿莺因为生产而丰腴起来的脸,将唇仅仅抿起来,含着泪又笑了起来。
她一定不知道,上辈子的她,哪里生过孩子,不过是和她一般模样,守着空荡的屋子,最后只怕因着她,也得不到什么好下场去。
真好!萧淑云垂下眼睫,一颗沉沉的眼泪就落在了孩子的襁褓上,氤氲出了一点小小的水渍。
绿莺一瞬间就领悟到了自己主子的意思来,不禁也感慨万千起来,强忍着眼泪,笑道:可不是真好,以前我还以为,我要做了一辈子的望门寡呢,哪曾想过,还能过上这样心满意足的好日子来。
萧淑云伸出手握住了绿莺的手,歉疚地看着她:是我连累你了。
绿莺将萧淑云的手紧紧握住,摇摇头终于还是落出了两行眼泪来:不,不是的。若不是有娘子,绿莺早就死了,便是不死,也不知道这会儿在哪里受罪呢,哪里能有这样的福气,住在这样好的屋子里,还有了自己的丈夫和孩子。
珠儿眼见两个人越说越动情,都是眼眶红红,哽咽声连连的,忙劝道:这可是怎么说的,好好儿的,哭什么啊!我听人说,这人啊,受得上半辈子的苦楚,才会下半辈子过得舒坦如意。娘子和绿莺姐姐都是受过苦的人,以后的日子,必定是和和美美,再好不过了。
萧淑云忙抬起手指拭去了眼泪,抽着鼻子笑道:瞧我这是在做什么呢,都把你弄哭了。给绿莺擦泪,笑道:咱们都不哭,以后,咱们都要笑。
细细嘱咐了珠儿一番,萧淑云这才放了心出了屋门。
迎面一阵凉风袭来,萧淑云的脑子,没有哪一时,比这时候更清醒。
自打做了那梦后,她先是一门儿心思的想要离开林家,后头终于得偿所愿,却又钻了牛角尖,以为能嫁进了门户简单的人家,便能过上了她所梦想的,夫妻和顺,家宅平安的日子。
可惜是她自误了,碰得了章怀毅后,她才清楚地看明白了,不管是门户简单的人家,还是门户复杂的,能不能过好,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那个她要嫁的男人,是不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是不是个,能够护她周全,肯护她周全的人。
抬头看天,乌沉沉的天上半点星子都看不到。
萧淑云心里想着孔辙,就抬脚要往屋子里头去,预备着和他写一封信送过去。
却是走到了门口处,三朵急慌慌在后头喊她,回头一看,三朵已经奔到了石阶下,气喘吁吁道:娘子,外头,外头有个叫什么怜姐儿的女人,挺着大肚子,正坐在门口哭得死去活来的,非要见娘子不可。
怜姐儿?萧淑云皱起眉,这名字她从未听说过啊!回头和跟在她身后的碧儿说道:去账房支一贯钱来,跟着去看看,可是没钱求助的人,打发了就是了。
三朵急吼吼喊道:不是的,不是的。喘得一口气,说道:她说得清清楚楚的,要见娘子的。我恍惚听着,好似是和那位章大爷有关系呢!
萧淑云皱眉,又听三朵似乎是自语一般说道:瞧那肚子,老大了呢,在门外哭的死去活来的,倒是可怜得很。
得了,去把她带到外头的小厢房里吧!
小厢房是在一进院子里头,三朵先一步跑了出去,萧淑云扶着碧儿,也下了石阶跟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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