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帐顶看了半天,她才回过神,知道自己是在大雍京都的皇宫中。
翻身抱住被子,慕月奚不想离开床。
昨晚她做了噩梦,却也是美梦,因为她梦到了哥哥,六年了,哥哥终于肯在梦中见她了。
也许就是因为她昨日给哥哥供奉了长明灯,哥哥魂魄安稳,才能够来到她的梦中。
外面隐约传来宫女的动静,还有熬药的味道,想到昨日把手泡在热汤里的情形,慕月奚更不肯起来了,她用被子蒙住脑袋,假装自己还没醒。
帐帘被人挑开,宫女轻柔的声音传来,“小公主,陛下吩咐,要是到辰时您还没醒,就让奴婢把您弄起来。”
慕月奚:“……”
她不肯动弹,片刻之后,冰凉的帕子贴在了她的脖子上。那帕子显然是冰湃过的,一贴上她就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寒颤。
宫女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小公主,您醒了就起床吧,陛下说了,那药必须得用,您逃不过的。”
说着话,宫女伸手抱住她的腰,想要把她从床上直接抱下去。
慕月奚紧紧地搂着被子,一副生死不离的架势,“不不不,我还没睡醒——”
另一个宫女过来帮忙,两人合力,终于把小公主抱下了床。
慕月奚生无可恋地盯着那一盆用来泡手的汤药,小脸都皱成一团了。
一个宫女搂着她的身子,一个宫女按住她的手腕,嘴里还在告罪:“小公主恕罪,这是陛下专门吩咐的,奴婢们不敢不从。”
另外两个宫女捧着茶送到她唇边,安慰道:“小公主且忍忍,熬过这半个时辰就能用早膳,今日有小公主喜欢的水晶虾饺。”
有水晶虾饺勾着,慕月奚好歹是把汤药泡够了半个时辰,洗漱过用了早膳,她出了中殿,却并没有进禅心室,而是直接出了龙极宫。
没想到在宫门处被拦住了,顾东廷手臂一伸,“陛下有旨,小公主手伤未愈,不得出宫。”
慕月奚:“……有没有天理?!”
顾东廷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淡淡睨了她一眼,“小公主,在这皇宫,在这京都,在这大雍,陛下的话就是天理。”
慕月奚:“……”
“那什么,”她往回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地转回来,停在顾东廷面前,纤长的睫毛一眨,乌黑灵动的眼眸划过狡黠的流光,“顾东廷,你是不是跟罗玉嫦相熟?”
看到顾东廷瞬间阴沉的脸,慕月奚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说说呗,你们不让我出宫,我一个人待得无聊,你给我讲讲你和罗小姐的故事,我就老老实实地不闹腾。”
顾东廷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罗小姐是堂堂阁老千金,奴才不过是内侍,跟罗小姐之间并无故事。”
“内侍跟阁老千金没故事,那指挥佥事和阁老千金有没有故事?”慕月奚笑盈盈地问道。
“没、有。”两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唔……”慕月奚迟疑着。本来按照她的性子,顾东廷不让她出宫,她就得让对方也不好过。即便顾东廷是奉旨行事,但他是大帝王的亲信,她总不能去招惹大帝王,所以就得在顾东廷身上找补回来。
她应该问顾东廷是怎么从指挥佥事变成内侍的,就算他表面无动于衷,内心肯定也会被刺激得不舒服。
但也许是因为每次出宫都是顾东廷陪着,善觉寺的时候还是他背着她下的山,慕月奚竟然有些不忍心问这个问题。
白软软的脸颊鼓了起来,乌黑圆润的眸子瞪着顾东廷,慕月奚对自己这种没来由的心软很不满意。
顾东廷双臂抱胸,拦在她面前,任小公主瞪自己,脚下寸步不让,也没有丝毫讲述“指挥佥事和阁老千金的故事”的意思。
两人对峙了一会儿,就听见一阵脚步声,大帝王来了。
萧御缜下早朝回到龙极宫,遥遥就看见两个人斗鸡似的面对面站着。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小公主这么精神,一定是泡手的药汤很管用,要不要多加几次?”
“不要!”慕月奚瞬间炸毛。
男人走过来,脚步未停,负手进了殿门,“过来,站在那里做什么?”
慕月奚乖乖地跟在后面,想了想,又告状:“顾东廷不让我出宫,明明您说了臣女上午可以出宫,只要在午膳时回来就行的!”
表面是告顾东廷的状,其实是在指责他出尔反尔不守信用。
萧御缜何许人,这点子小心思一看就透,却没揭穿她,也没问她急着出宫是不是又要去找姬长夜,沉声道:“你的手伤得太严重,必须要好好调养,你出了门不方便,处处要用到右手,万一碰了更不好。”
安德平听得咋舌,皇帝跟朝臣说话向来言简意赅,到了小公主这里,倒是耐心十足。
“不让你出宫那是朕的旨意,你乖乖的,等伤养好了就随你。”去找姬长夜也行,去善觉寺也可。
小公主蔫巴巴地应了,“好吧。”反正她的手伤成这样,就算去四方馆找到姬长夜也是什么都做不了。
见她神色怏怏,萧御缜没让她回禅心室,招招手,“过来坐。”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坐在龙案后,慕月奚一点不慌,坐在他身边,看看厚厚的一摞奏折,叹了口气,“我觉得吧,做皇帝可真是个苦差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