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那时候他的目光就已经看得足够长远,长远到他父亲百年之后她无法安虞的可能,他都考虑到了。
她听了越萧的话,趁着安葬大将军,把玉玺藏在他的棺旁。
这是唯一一个安全的、只有她知道的地方。
接着她以献玺为条件,要越萧的父亲修筑工事,以王公命妇的规制厚葬她父皇母后,要他父亲在越家陵寝前百步之遥处立碑,篆刻她的献玺之功——
照越萧所说,修筑工事,皇陵改动都会记入史册,这就相当于以越家历代祖宗的安宁起誓,以后世史笔为刀,念她从龙之功,护她百年无恙。
她曾经问过越萧,为何帮她。
越萧只是抬手擦她的眼泪,说:“因为你长得好看。”
可小儿心性,哪里知道什么叫好看。是以时至今日,她依旧不知道越萧帮她的真正原因。
越萧超前聪慧,照他的说法行事,越蒿的确到现在都不敢动她。
只可惜那时候的越萧低估了人心的险恶程度,后来他父亲完成了所有条件,所有工事全线竣工,他和他大哥越蒙护送她去取回玉玺。
路上,他们遭越蒿暗算,八百兵马折于浮冰的山涧,血洗了整个山谷。身受重伤的越蒙护着她和越萧躲过杀手追击,迷失在封山的大雪里。他们杀了一处洞里的棕熊,暂且藏身。越萧替她挡了棕熊一爪,当夜发起高热。
那时越蒙也受着伤,却把贴身的衣物都盖到他身上,给他取暖,卧在粗糙冰冷的黑石上,给他们讲故事。
有一日,越蒙强撑着出去打猎,回来的却是越蒿。
越朝歌站在洞穴前,看见越蒿,脚步动了动。
那时候她就知道越蒿喜欢撒谎了。他靴底都是血泥,却告诉她越蒙已经先回去了,说是越蒙让他来接她和越萧。她察觉到越蒿很危险,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把越萧扔下。
她故意在洞穴门口丢下随身携带的血玉,希望偶有进山打猎的猎户能看见血玉,循着往里看看,说不定就能发现越萧。然后她告诉越蒿,越萧已经出去了三天,都没有回来。那时她没有想到的是,大雪漫天,其他棕熊还是可能找到那处洞穴过冬,一个尚未行冠礼的受伤小男孩是熬不过那个冬天的。
果然,后来她再秘密找人去寻,血玉消失了,越萧也不见了。她心想,或许真被猎户救走了也说不定。可暗中寻访下落多年,始终没有他的音讯。
大抵是她长得太有迷惑性,表情太过纯真,越蒿信了她的话,没有再往里搜寻。
她不知道越萧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又落回越蒿手里。
越朝歌睁开眼睛,头疼不仅没有稍好,反而愈演愈烈。
好在碧禾适时把郎中请到了心无殿门前,进来禀道:“长公主,郎中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主仆二人交换视线,彼此懂了意思。
越朝歌扶着碧禾的手坐直起来,道:“让他进来吧。”
碧禾一边往她腕下垫手枕,一边朝外道:“薛郎中,请进来吧。”
薛郎中是京里治外伤的好手,去过许多富贵人家为贵人诊治,却没有一次像这样拘束谨慎的。他瞧过旁骛殿那位公子的伤,可真是惨不忍睹,新伤旧疤,没有一处好肉,可见长公主当真如传言那般凶狠残虐,若是开罪了她,定是没什么好果子吃的。
他埋首近前来,在帘外的桌边坐下,放下药箱,小心地为越朝歌诊治。
兰汀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等郎中走后,她忍不住道:“长公主该请太医诊治才是。”
越朝歌闻言,理了理袖口,抬眼瞧了过来,“碧禾,即刻叫连澜去宫里递信,让皇兄把人领回去,郢陶府容不下这尊大佛。皇兄都鲜少做本宫的主,不过是个暗卫,倒指摘起本宫来了。”
碧禾向来护主,见越朝歌厌了兰汀,颇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她狠狠瞪着兰汀,道:“是,奴婢这就去。”
兰汀抿了抿唇,皱起眉头。
越朝歌起身,踱步而来,素手捏起她的下巴。
半晌后,她莞尔一笑:“可惜了。”
还没等兰汀问说可惜什么,越朝歌便道:“来人,把她锁到凤凰台。”
兰汀难以置信,不服气地错开脸,怒视道:“长公主请自重,属下是陛下的人。”
越朝歌往她身上擦了擦手,睥睨着她:“那你便在凤凰台待着,看看皇兄会不会来救他的人。”
第23章 惹火(一) 可她不知道,暧昧太过,是……
耳根清净以后,越朝歌的头疼仿佛也缓和了不少。
她收起锋芒,声音缓淡,问去而复返的碧禾道:“他怎么样了?”
碧禾抿唇不语。
越朝歌看她神色,叹了口气,“走吧,陪本宫去看看。”
“长公主,”碧禾喊住她,欲言又止,“暗渊公子让您早些歇息。”
越朝歌一怔,侧眼问:“他这是,不让本宫去瞧的意思吗?怕本宫?”
碧禾表情变得有点奇怪,她默默从腰间掏出一张叠的十分齐整的宣纸,“公子给您的信。”
越朝歌没接,垂眼一看,“他写的?”
碧禾抿唇,点点头。
越朝歌皱起眉,还是接过了信纸,展开一看……
即使做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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