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朝歌想起这事,揉了揉脑袋道:“嗯。叫他们摆膳,你过来给本宫梳妆。”
越朝歌今天换了一身绛紫地九凰牡丹纹漳缎对襟宫装,袖口敞直,宝钿坠裙,配了一套朱雀衔珠的头面,看起来尊华贵气,端仪万千。尤其眼尾晕色特加了朱红淡紫的混色,画出微微上挑的眼型,更是添了十分妖娆傲骨。
果不出越萧所料,将近晚膳时分,越蒿猝然来访。
他眼底青了一片,形容憔悴,显然多日未曾休息好。
越朝歌迎他入府,道:“最近还不够皇兄忙的么,怎的有空到本宫这里来讨酒喝?”
越蒿携起她的手勾在自己臂弯里,拍了拍道:“你明日就要离京,还不允朕来瞧瞧你么,看来我们小朝歌是个小没良心。”
越朝歌闻言,又与他虚与委蛇了好一会儿,终于听他说起正题。
“小朝歌明日就要离京了,人可否还给朕了?”
越朝歌没想到他这么直白,挑唇轻笑,抬手斟酒,“皇兄当真是最言而无信的,不是说了赏本宫的吗?罢了罢了,本宫看呐,皇兄心心念念的不是我,是那小面首才是!”
说着,她唤来侍婢,道:“去旁骛殿,把公子请过来。”
越蒿抬手在她额上弹了一指,“又误会朕!你身边那个常见的丫鬟呢?”
越朝歌挑起眼尾望过来,故意道:“皇兄不会是连本宫身边的婢女也看上了吧?本宫贴身的可就这么些个人了,皇兄还是去院子里挑去!”
越蒿见她如此,心晴大好,哈哈大笑起来。
“你呀!”
可他笑着笑着,笑容倏然回落。
他撑在桌上,侧身问越朝歌道:“小朝歌,假设,朕是假设,假设有朝一日,朕一个人在宫里找不到人说话,你愿不愿意进宫陪朕玩笑取乐?”
越朝歌心里一惊,想起越萧说的那些话。她抿了口酒压住心惊和惧意,刚要开口说话,门边光线陡然暗了下来。
越萧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里,挡去夕阳余晖。他背光而来,面上神色晦暗,看不真切。
越朝歌抬起酒杯,满口饮下,转过头堆起笑容,笑眯眯地望着他。见越萧面无表情,心里咯噔一声,忙又斟了杯酒喝起来。
越萧出现,越蒿便无心顾及方才要越朝歌进宫那似真似假的玩笑了,眼底阴郁积聚,他眯起眼道:“暗渊,好久不见,可让朕好想。”
越萧目不转睛地盯着越朝歌。
越蒿见他忽视自己,幼时的屈辱感再度涌上心头,闲撑在膝上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越朝歌感受到越萧的视线,抬头干涩地笑了两声,道:“那个……从今日起,你便跟皇兄回宫去吧,本宫不要你了。”
越萧本来容色淡淡,听见最后一句话时,眼底陡然缩起,面色倏然沉了下去。
越蒿看在眼里,以为越萧不想回宫才会出现这样的表情,心里忽然又觉得很是畅快。他拍膝而起,道:“天色也不早了,小朝歌明日一早便要启程,朕便不在这儿耽搁你了。”
越朝歌也笑着起身,言笑晏晏:“本宫就说皇兄是冲着这小面首来的,皇兄还不承认。”
她把越蒿送到府门,同越萧擦身而过的时候,大抵是因为做贼心虚,笑容一僵,脚步加急了些。
越萧见此她如此,气笑了。
三人身后缀着数十奴仆,浩浩汤汤,走向郢陶府正门。
越蒿急于回宫,压根没有在郢陶府就给越萧搜身的意思。
他抬抬手,禁军便带着锁链上前,把他的双手剪到背后,缠了好几十圈。
锁链铛铛作响,越萧低估了越蒿的急迫,事情和原本发展的不一样。越蒿现在正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他也不能给越朝歌传递任何眼色,制止原本计划好的行动。
越蒿上了銮舆,圣驾待发,内侍刚要高声唱喝。
“等等!”
越朝歌端着手,昂着头走下了府门前的台阶,直到越萧面前堪堪站定。
她抬眼看他的神色,两股视线交契在一起。
越萧眸色太过镇定,无声透着疏离,看得越朝歌心里一刺。似乎昨夜她说了那样的话以后,两个人的关系就回落到冰点。
她其实是期待越萧做点什么的,可若想要证明越萧当前感情滋长并非是因为没见过世面,还要等他走出郢陶府,走出京城,直到他见识万千风华仍坚定于她,她才敢相信,这是真正的、和父皇喜欢母后一样的那种喜欢。也许只有漫长的时间才能证明,才能消磨她内心疯生野长的不安和倔强虚假的理智。
她伸过手,接过侍女埋首递上的黑色斗篷。
“毕竟欢好一场,本宫送送你。”
她转头看向銮舆的方向,越蒿的头果然已经探了出来,她大声道:“皇兄,本宫送送他,毕竟如此容色面首,今生恐怕也就只此一个了!”
越蒿道:“朕允了。上来与朕同乘。”
越朝歌道:“多谢皇兄,朝歌今天想骑马!”
越朝歌说着,看了越萧一眼。
张开斗篷,披到自己身上,黑色的袍角划过截断越萧的视线,等斗篷垂贴到她背上,他已然面色如霜。
越朝歌没再看他一眼,让连澜牵来骏马,自己骑跨上去。
皇帝圣驾走的是行军甬道。道上空无一人,倒是秋风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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