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游是真的很高兴,当日在王汝南查了傅宣之后,沈游敏锐的注意到了李昕岳,在查完了李昕岳之后,沈游孤身前往李府游说李昕岳。
而沈游之所以能够说动李昕岳,不仅仅是因为一句“挫挫傅宣的锐气”,还有一句“别让天下女子再重演你娘的悲剧”。
当时两人聊了很久,李昕岳絮絮叨叨的说起他母亲因为挺着一双小脚还要艰辛劳作,结果脚发炎流脓,最后一双脚腐烂而亡。病到意识不清的时候还要念叨“做女人苦,下辈子不做女人,不要裹脚”。
忆及往事,李昕岳一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在沈游面前泪如雨下。
子欲养而亲不待是李昕岳心里一辈子的痛!
为此,他女儿刚刚出生的时候李昕岳就下定决心绝不让女儿裹脚,今日不过是在众人面前再度坚定决心罢了。
若是仅仅只因为这一场表演、几句话就能制止一个悲剧,那他娘在九泉之下也能安息了。
一旁的傅宣看着自家表哥通红的眼眶,心知他是想起姑姑了,说到底,傅宣虽然脾气傲了些,但他与表哥根本没有深仇大恨,相反的,他年幼时爱跟着大孩子玩儿,总跟在李昕岳屁股后头,两人小的时候感情相当的不错。
傅宣沉默了半晌,到底还是对着李昕岳躬身一礼,干脆利落的下台去了。
沈游目瞪口呆,她还为李昕岳准备了下半场的剧本,万万没料到,傅宣居然罢演!
不止是台下的观众议论纷纷,台上的评委们也是交头接耳。
赵案轻轻抚着美髯,觑了沈游一眼,还以为沈游连傅宣罢演都算计到了,当即心有戚戚,现在的小娘子要是都跟沈小娘子一样,把控人心如此精准,那哪儿还有男人的活路啊!也不知道这位沈小娘子是哪家大儒亲手教养出来的,这般妖孽!
他转念一想,若是这位沈小娘子家境尚可,倒是可以聘为赵家宗妇。也不知道这位沈小娘子可有定亲?
这边赵案脑子里胡思乱想,评委席上的王汝南和齐桓也纷纷暗叹沈游计划之周密啊,齐桓只可惜她竟然是女儿身,否则这样一个善于把控人心、聪明而重情义的人,若为男子,何愁官途不顺,何愁心学不兴啊!
王汝南却在惊叹沈游的计划之复杂、思维之缜密,话术之繁多啊,感情沈游借助他的人脉查了这么多人居然真的都是有用的,他还以为沈游只是想拉几个人做队友来壮壮胆气,再不然就是有备无患罢了。
心学的大佬们只知道沈游一半的计划,而理学的大佬们纷纷去看心学代表人物,有些脾气直一点的,直接出言嘲讽道:“齐兄好可要好生保重身体啊,殚精竭虑极易致使身体受损。”
这是在赤|裸|裸的嘲讽齐桓都快病死了还要搞事情。
还有的已经察觉到了风雨欲来的气息,别看金陵百万人口,今天来的才几千人,可语言的传播能力是何等的恐怖,这里来的有金陵城内的居民,有城外乡镇上的村民,等到这场辩论结束,这些话会如同无孔不入的瘟疫一样传遍整个金陵。
暴风雨要来了。
第39章
金陵城内的暴风雨隐现雏形,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沈游尚未知晓,此刻她正专注的看着台上。
傅宣沉默的下台之后,李昕岳超常发挥,连斩四人之后才被敌方选手驳下了台。
李昕岳已经被淘汰,但选手席上的沈游却相当的满意。她为李昕岳安排的剧本只针对傅宣,剩下的人全靠李昕岳自由发挥。毕竟李昕岳是个人,并且只是受邀前来参加比赛,既不是沈游的下属也没收沈游的钱。
所以沈游是不能把他当提线木偶来使唤的,而李昕岳不歧视她是个小童,愿意按照这个黄口小儿的剧本来演,并且成功地淘汰掉傅宣,沈游已经非常满意了。
现在比赛已经进行到了中场,己方的卢诠、李昕岳已经都被淘汰了,沈游一方只剩下六个人,但是敌方也只剩下三十八人了。
淘汰掉李昕岳的这个人叫什么沈游完全不在意,反正只是一个被推上台的提线木偶。与其说是这个人淘汰了李昕岳,还不如说是支持裹脚的那些选手们的集体智慧。
李昕岳这个人走得辩论风格就是宛如老农,只说实话、大白话、以情动人。敌方一旦摸透了李昕岳的说话风格,完全可以举例驳倒他。
因为李昕岳再多的实话都只针对中下层普通老百姓,他不断地重复“小脚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没啥用处的,只会残害身体”。
但他的潜台词就是小脚对于上层阶级而言,依然具有一定的审美意义。
李昕岳母亲是因为过度劳作致使小脚溃烂而亡的,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反对平民女子裹脚。但他家发家之后一样算是大户人家,李昕岳不肯给自己女儿裹脚是因为想起了母亲,天然的共情心理令他不想让女儿受苦。
但是对于上层阶级的其他女子是否裹脚,李昕岳本人并不是特别在意,基本属于一种随便你、无所谓、没关系的三连态度。
况且他根本没有看过裹脚布之下真实的小脚样子。而沈游出自于不愿意给裹脚女子二次伤害,并没有揭开这件事情。
所以敌方在摸清楚李昕岳之后,甚至只需要一句“大户人家的女儿们无需劳作,自然可以裹脚”,就能够把李昕岳驳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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