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吕承泽现在在干什么,不过,“现在”这个词已经没有意义了。
除了李思云二人,已经赋闲的高晟张子远等人也留在了开封,时不时去麟德宫拜见沈奕。许文和方应时因为是文官,现在还在朝中任职,不方便久留外地,因此很快回了北京顺天府。
除了熟人,开封府尹、东京留守等在开封的官员也常常来拜访关心太上皇,于是,沈奕整天都有人来拜访,麟德宫前所未有的热闹。
燕王膝下无子嗣,皇帝沈桓提议在吕家里选人入继燕王之后,吕成业拒绝了。沈奕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为了避免有人能继承燕王的爵位,估计吕家还是会等重孙辈也长大后,才把某一脉移到吕承泽膝下。
接下来的几年里,沈奕又去了燕京和相州几次,发现燕京郊外,昔年他二人跃马之地的断崖边已经成了景点,还立了块碑。当沈奕看到崖边红色的“惊鸿照影跃马处”大字,旁边还有小字注解了当初的情形时,不由得哭笑不得。
建兴二十年,沈奕跑到了杭州,并在此定居,整天骑着驴在西湖边游玩,欣赏湖光。杭州百姓渐渐知道太上皇喜欢去西湖边,于是西湖边的游人比往日更多了起来,不过,好在没人认识他。
建兴二十三年,沈奕也五十九岁了。他的身体还是很好,不似经常挨刀枪的武将一样,到年长时就浑身伤痛。不过,他也越来越开始想吕承泽,想到整个灵魂都蠢蠢欲动,不愿意再被困在这里。
八月,中秋之后,沈奕对吕承泽的思念更是达到了顶点,有些坐立难安。九年了……九年,对于迈入永恒河流的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和吕承泽分开的日子竟然如此难熬。
这个月的二十号,亦是吕承泽的忌日,也是证道日。这一天,沈奕又和一众故人祭拜了吕承泽,顺便被他们陪伴了一个月后,十月中旬,李思云等人这才又北上回真定。
十一月初三,江南气温骤降,多年不下雪的杭州竟然下了大雪。沈奕在府内见到落雪的时候,冲出房间,伸手接着漫天雪花,不由得又想到了那一年。
福宁殿外,年轻的帝王转身,看着满身落雪,连眉间都凝了霜雪的的俊朗战将,笑道:“这算是——白头了?”
那英武的战将也笑了笑,拂去肩上和头上的雪花:“我倒想知道,我真的白头时是什么样的。”
帝王沉默了片刻,颔首道:“到时候,朕与你一同看吕大元帅垂垂老矣时的风姿。”
“好,但愿如陛下所言。我也要看看陛下成了老妖怪时的样子。”
“一言为定。”
昔年临安皇宫修建的地方,现在已经是别的建筑,沈奕后来又买了其中的一块地皮,盖了自己的别苑。现在,他就站在这苑中,回想着当年情景,喃喃道:“你垂垂老矣的样子我已经见过了,现在我又成了老妖怪,你看到没。”
入夜,沈奕在呼啸的风雪中很快进入梦乡。梦里,他又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熟练的扑上去,要狠狠的亲吻撕咬一番,结果才扑上去就心神大震,觉得不对。
“你不是假的?你终于想起来看我了,看来你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啊,都忘了我了!”沈奕揪着吕承泽的衣领,不满道。
“别,你也知道咱们的时间都不是同步的,我也只能出来这么几次,就来这个时间点找你了……”吕承泽心虚道。
“我不管,赶紧把衣服脱了,让皇帝一解思念之心,互诉衷肠三天三夜。”沈奕说道。
“你要什么尽人亡么……”吕承泽坏笑道。
“唉,这鸟地方不行,做了也没意思。”沈奕很快就知道在这里不行,于是十分忧愁。
“那就先给我抱抱吧,唉,太美好了,真不想醒。”沈奕抱着吕承泽,脸颊不住蹭着他的胸膛,继续说道。
“这可不能乱想哦。”吕承泽抱着沈奕,莞尔道。
“我就是不想醒了……那边是什么地方,怎么停着一条船?”沈奕说道。
“这是本仙君新研制的多功能飞行加潜游器。”
“……你自己飞或者潜不就得了,还来一条船。”
“这你就不懂了,站在船头多仙风道骨。”吕承泽说道,领着沈奕远去,逐渐消失在茫茫江面上。
建兴二十三年冬日,太上皇沈奕崩逝于杭州梦溪园,庙号景帝,盖棺帝陵。谥号:承天应运圣德仁孝睿武端毅弘文昭定景皇帝。
太上皇驾崩,天下缟素,万民哀戚。天子沈桓扶灵,将太上皇梓棺由杭州送到洛阳,早已建好的景帝陵寝中。
在看着旁侧随侍的燕王墓时,沈桓不由得感叹:先帝和燕王二人,真正生死相随了罢。
☆、番外一 局中人
没有终点的长生十分悠闲,这一天,长日无聊的吕承泽开了玄门,跑到往昔时空中去看看一些有意思的事。
某个夜晚,吕府内,证道之吕承泽化成一个虚影,鬼魅一般的回到熟悉的庭院中,观察曾经的自己干的好事。
庭院中靠近房屋的地方灯火通明,局中的吕承泽却跑到了灯火阑珊的石桌那里,一个人对月饮酒。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吕承泽一脸迷茫,持着酒杯,低声道。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吕承泽举杯,对着一轮明月,傻笑。
“……”已经不是局中人的吕承泽看着过往的自己,一脸复杂,并且十分好笑。于是他上前,靠近那个还在局中经历着一切,也创造着一切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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