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适时开口,轻叹道:“鳌中堂,隆禧听闻皇上失踪的消息,吓坏了,现在哭闹不止,您即使强行把他带走了,也是让您头疼啊。”
娜仁搂着隆禧,声音清朗,气度沉稳,仿佛有底气极了,一字一句,又仿佛是刻意让殿外听到:“头上有青天,足下是厚土。隆禧,不怕!我等无愧于心,皇上吉星高照,定然平安归来。”
殿外不停有人进来向鳌拜禀报些什么,后来又有一个穿着骑装的人走进来,声音沉稳地道:“鳌中堂,索中堂遣下官寻您,与您有要事相商。”语罢微微一顿,又道:“敢问鳌中堂因何在此,中宫所在,后妃众多,您若是误入,尽快离去才是,以免冲撞了诸位娘娘。”
听到他的声音,皇后明显松了口气,鳌拜虽有不甘,也只能一甩袖,对他道:“知道了。”
他行礼告退的声音传进来,满殿的人都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句,又让人提心吊胆:“刺客很有可能已经混入行宫之中,还请皇后娘娘、慧妃娘娘、诸位娘娘保重,隆禧阿哥,臣告退。”
他出去的时候迎面撞上一个跟着内侍走过来的常服男子,见到他连忙躬身行礼,他刚要细看,就被索尼遣来的人催促,只能冷哼一声,匆匆走了。
皇后总算能舒一口气,庆幸道:“是我叔父来了。”
佛拉娜拉住娜仁的手,后怕不已:“娜仁你好大的胆子!”
昭妃也轻声道:“慧妃好胆气。”
“我不是有胆气,我是有底气。”娜仁自己也松了口气,从旁拿了块糕给隆禧,夸道:“隆禧真棒,来,先吃这个,等回头,慧妃娘娘让星璇给你做金乳酥好不好?”
隆禧白嫩嫩的小爪子抓着糕,刚才干嚎了半晌,也累了,喝了两口水,垂头吃糕点。
看着他小脚一晃一晃的,娜仁的一颗心仿佛也落了地,一面轻轻摩挲着他的脊背,一边低声道:“我料定他不敢动我,不敢动博尔济吉特氏女,不然我又怎敢与他叫嚣对峙。”
“还是慧妃姐姐有胆气。”纳喇氏道:“方才我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大气都不敢出。”
他这样一说,大家暂且都放下了对康熙生死未卜的担忧,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其实娜仁也在庆幸,还好鳌拜还没有真狂强闯后宫,还好鳌拜对科尔沁与索尼还有忌惮,也还好索尼派人来了,不然她还得多费多少心思。
正低声叙着话,冬葵在外道:“慧主儿,其勒莫格大人带到。”
娜仁心里更有底了,其勒莫格就在屏风外向殿内请了安,他昨儿狩猎时受了轻伤,倒不严重,但康熙不放心,让他留在行宫里养伤,也算帮了娜仁一把。
要不然娜仁要做这件事,又得多绕一个弯子。
此时人来了,娜仁也没多磨叽,干脆道:“三哥,左右你带着伤,搜寻皇上的事儿你就别去了,你现在去太医们所在的地方。搜寻皇上有噶布喇大人主持,鳌拜在里面没有动手脚的机会,那么最危险的就是太医院。你现在过去,带上冬葵和唐百,他们两个都有几分拳脚在身上,能帮到你几分,万万要保太医们平安。”
娜仁言及此处微微一顿,又道:“太医院里的人未必都忠于皇上,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鳌拜的人一定是安全的,不是他的人一定是危险的。没听说吗?刺客有可能就在行宫内,随时可能伤人……”
她嗤笑一声,似有些不屑,又是无奈:“别人我不知道,但唐别卿唐太医与周兴伟周太医可信,一定要保他们平安,不然届时即使皇上归来,受了什么伤,咱们不通医理,还不是太医说什么是什么?届时,才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做不了。而是哪位太医给皇上看诊,这里头的差别可大了。”
皇后一个激灵恍然大悟,抿抿唇似要说什么,昭妃已道:“太医院的人我都不敢说,但有一个人,石鑫和老太医与鳌拜来往极密。”
她这话一出,满座皆惊,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昭妃回头似乎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贴身宫女,其中一人惊慌低头,昭妃一扬嘴角,似是讽刺,十分冷淡,“我亦是大清臣民。”
其勒莫格拧着眉,问:“那唐别卿唐太医……当真可信?”
“可信。”娜仁道。
“好。”其勒莫格点点头,行礼便要告退,皇后忽道:“博尔济吉特大人!”
其勒莫格忙道:“臣不敢当。”
皇后拧紧帕子,一咬牙,道:“章知微,章太医,可信。”
她这话一出,秋嬷嬷满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十分着急,皇后摇摇头,对她道:“嬷嬷,大局为重。此时能多保下一位太医,便能给皇上多一分生机。”
况且朝中与宫中太医有往来的人家不少,章知微医术虽然不错,在太医院里却并不是什么紧要位置,窥探不了圣体,让人知道无妨。
她言罢,又将几个身上有力气的太监指给其勒莫格,其勒莫格领命而去,皇后才对娜仁一笑,道:“慧妃娘娘好胆气,好智谋。”
“不过拾人牙慧罢了。”娜仁道:“刚才那样的威势下还能从容开口,皇后娘娘才是让人敬佩。比之娘娘,妾身多活这两年,仿佛也只练出一身凭着家世耀武扬威的纨绔做派。”
她是刻意诙谐,也确实让殿内人忍俊不禁一下,然而转瞬,便又都开始挂心康熙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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