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屈指敲了敲她的额头,避重就轻地道:“正经还要在京中住几年的,就想得那样远了。”
皎娴自顾自地笑着。
这一番姐妹俩的谈话最后谁也没说服谁,仍旧各自坚守着阵地。
皎娴在宫门落锁前依依不舍地与皎皎道别回宫,送走了妹妹们与留恒,皎皎自在炕上枯坐许久。
安隽云小心地问:“怎么了?”
“我只是忽然觉得,我足够幸运了,普天下,却还有许多女子,在世俗、礼数束缚,为权势、富贵左右。”皎皎微微垂眸,又抬起头,对他一笑,“容我静想想吧。
皎皎后来与娜仁随口说起过两嘴,透露得不多,不过感慨了一番皎娴想得多。娜仁多少能猜想出一些,只觉着无奈:宫里的孩子,哪有能天真无辜地长大的?
不过如今,皎娴的婚事还可以慢慢磨。
入了腊月,宫中便肉眼可见地动了起来,上上下下都在为过年做准备,比之皎皎成婚那阵子手忙脚乱的也不遑多让。
娜仁算是素日里最清闲的了,这几日也不免忙碌了起来。
正预备着年下各处的赏赐,娜仁拄着头听佟贵妃与钮祜禄贵妃细说,脸上写满了痛苦,却不得不认真倾听。
四妃又在两位贵妃之下分坐,见她这模样,贤妃暗暗向佛拉娜使了个眼神,二人对视着,纷纷笑了。
钮祜禄贵妃和佟贵妃对此也十分无奈,但这种程序是略不得的,况她们也知道娜仁烦是烦,听还是会听的,故而只当做不见,翻着册子一一细致地说与娜仁,也说与众人说。
比之皇后在时的中央集权,如今宫中更像地方自治,受制于中央的同时,各地也在相互制衡。
比如现在,没到集中汇报的时候,大家把自己做的那一份说出来之前,在自己宫里都是仔细查看过无数次,确认没有什么错处、疏漏或是模棱两可的地方才敢拿出来。
不然这一屋子的人,不定哪个就开始挑你的刺。
但这几年大家磨合下来,互相挑刺的也少了,更多的时候都能对旁人包容一些——毕竟自己也有在里头捞钱的时候。就连宜妃和德妃,在这一间偏殿里,都能够“和睦”共处,至少不会在报账的时候像在外头一样互掐。
大家都秉承着这种心态,娜仁如今在月初对上个月作总结的时候终于不会像前些年一般头疼难忍、如同受刑了。
不过虽如此说,作为一个本质只想咸鱼躺的老年人,她听着这些繁琐细碎的账目,还是会感到头疼。
正强迫自己听着,心里都快长草了,忽见冬葵从外头进来,不由扬眉:“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冬葵行了一礼,道:“万琉哈贵人发动了。”
这可是宫里的大事,或者说每一位嫔妃怀胎、生产,在宫中都是大事。
娜仁猛地站了起来,强压兴奋,“走,咱们瞧瞧去。”
寻常嫔妃生产,自然不会有皇贵妃、二贵妃、四妃皆至的牌面,但这是寻常嫔妃生产吗?不,是把娜仁从繁琐的工作中拉出来的救星生产。
娜仁不多拉几个人过去,都对不起她心里打着的工作能拖一会是一会的小算盘。
其余六人对她心里想什么心知肚明,但对视几眼,便都起了身,响应娜仁的号召。
对账对得心烦是一,万琉哈贵人这一胎,太医都说是个阿哥是其二。
同在西六宫中,又乘暖轿催促宫人加快脚步,众人从永寿宫出来,没过一刻钟,便到了咸福宫里。
万琉哈氏已经被抬到的产房里,殿内只因胤祐被乳娘搂着坐在炕上,微有些怯弱惧怕的模样,娜仁四下里瞧瞧,却没见到戴佳氏的身影,便问:“戴佳贵人呢?”
“戴佳贵人进去陪万琉哈贵人了。”乳母忙回道。
倒也算意料之中的事。
娜仁便点点头,坐下柔声哄了胤祐两句,又叫乳母:“快把七阿哥带下去,或者送永寿宫去,今儿纯亲王有些咳嗽,没去尚书房,在我那呢,晌午后睡了一觉,这会子估摸醒了,叫七阿哥与他玩。”
乳母先应了声,胤祐却有些放心不下,拉拉娜仁的袖子,软声道:“慧娘娘,儿臣想在这等万琉哈娘娘。”
“也好。”娜仁想了想,答应了,只交代他:“那你就在这好生坐着,若是困了便睡去。”又名乳母道:“好生照顾七阿哥。”
乳母诺诺应声。
万琉哈氏这一胎出乎人意料的顺遂,只痛了两个多时辰,一个小阿哥便呱呱落地。因孕期照顾得当,这孩子健康却不过分圆滚,没多叫他额娘受罪,生得很痛快。
抱着孩子出来的还是稳婆,娜仁不由再问一句:“戴佳贵人呢?”
话一出口,她自己就后悔了:人没出来,不就是还在里面呢吗?
这小小的囧事不提也罢,几人围着小阿哥看了一会,后赶来的康熙很是欣喜,命人厚赏咸福宫上下。
戴佳氏从产房里出来的时候面上透着喜气,见她这样,即便不听太医说,众人便也知道万琉哈氏的状况不错了。
没多待一会,见康熙来了,产房那边又忙着将万琉哈氏往她殿里搬,众人没多打扰,便告辞了。
这个孩子的出生并没有给宫中掀起多少波澜,如今的紫禁城,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但凡有一位健康的小阿哥出生都会掀起轩然大浪的紫禁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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