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刀指着二人的赵至诚却突然楞在了那里。不知为何眼前这个身着旗袍的女子忽然同赵至诚脑中的另一张脸重叠在了一起。当年从盱眙城逃出来时妻子小绢也是以同样惊恐的目光望着他,眼中闪烁着无助与绝望。他们被四、五个鞑子拦在了盱眙城外,数百名百姓就象绵羊一般垂首匐伏,引颈受刃。在乖乖的交上自己所有的财物后,再被鞑子象牲口一样杀死。而当时的赵至诚也象牲口一样怯懦的匍匐在泥地里。什么都不能做。什么也没做。这一刻赵至诚忽然发觉自己这么多年最憎恨的不是鞑子。而恰恰就是他自己。五年前那个什么都没做的自己!那个怯懦的自己!
想到这儿赵至诚握刀的手颓然地松了下来。他撇过了脸没有灾再看那对夫妻,只是冷冷的丢下了一句:“待在房里别出去,太阳下山后就没事了。明天朝廷会贴出告示放粮赈济。”说罢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只留下那对夫妻紧挨在一起的低声抽泣。
正如赵至诚所言当太阳渐渐西斜之时,盛京城中最后的堡垒盛京将军府也宣告陷落。值得回味的是二十八年前的辽渖之战,努尔哈赤也是只用了两天一夜的时间攻取了沈阳。四年后的春天,努尔哈赤不顾贝勒诸臣异议,决定迁都沈阳。当年农历三月三日在拜祭祖陵后,便率亲族百官自辽阳起程,夜宿虎皮驿,翌日抵沈阳。从此沈阳成为后金政权的统治中心。为让沈阳彻底打上满州的烙印。聪八年四月,皇太极又下令将官名及城邑名改以满语称,从此沈阳改称“谋克敦”,汉文译为“天眷盛京”。此刻纵马来到盛京城前的黄得功抬头望着天边的一抹似血的残阳。心中不由感慨当年努尔哈赤进沈阳时是不是也曾见过这样的景致。
“军长,前面就是德胜门了。据说鞑子祭天就是打那门过的。”马背上的刘宗亮兴奋地举鞭指着前方高大的城门道。
“哦,德胜门。这名字取得好。走!咱们就从这德胜门进盛京去!”黄得功朗声一笑,转身朝众人猛地一挥手。于是黄得功等众将领便在两队身着锦衣荷枪实弹的卫队簇拥下大摇大摆着进了盛京城。
此时的盛京城内外早就为明军所控制。为了在最短的时间内控制整座城池,一万多明军花了一个白天的时间将整座城池犁了个遍。也难怪刘宗亮等人进入盛京后会被眼前的情景所震慑。虽然他们一开始也没指望过盛京城的老百姓会焚香猪酒粮草远迎十里的欢迎自己。但也没想到这座关外最大的城池会变得如此凄惨。放眼是一片残垣断瓦,在夕阳的照耀下宛若一座鬼城。唯有远处雄伟的皇城似乎并没有受多大的损毁。面对眼前的情景负责攻城突击的李定国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却听他向黄得功解释道:“军长,咱们也不想这样的。但这城中的百姓同叛军的抵抗太过顽固,不得已弟兄们只能这么做了。”
“恩,这我清楚。毕竟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已是谋克敦,而不是当年的沈阳了。朝廷这么做也算是仁至义尽了。”黄得功皱着眉头打量着四周,话语中却带着淡淡的恨意。
一旁的将领们听罢也跟着纷纷点头附和起来。其实他们都清楚这已是最好的结局。按理说盛京作为满清的国都,明军在攻破后理应屠城以示威吓。但明军在最后一批守城清军放下武器后便停止了杀戮。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城中幸存的百姓是否合作了。于是一旁的阎应元紧跟着提醒道:“无论怎样,盛京已破。这座城池现在又是咱们的沈阳了。根据情报显示得到情报显示叛军已经出动了大批人马出关救援盛京。估计不日就会与我军遭遇。我军还是要尽快安抚民心,休整队伍,早做迎击准备才是。”
“参谋长所言极是。现在还不是咱们大摆庆功宴的时候。诸位切不可就此有所懈怠!”黄得功表情严肃的提醒道。就在此时一队荷枪实弹的战士压着一群垂头丧气的清兵来到了黄得功等人面前。仔细一看竟还夹杂着不少妇孺家眷。只见为首的一个军官上前一步敬礼道:“报告军长,我军在盛京将军府俘虏了大批俘虏,请指示。”
“哦,苏克萨哈呢?”黄得功扫了俘虏一眼顺口问道。
“回军长,苏克萨哈在盛京将军府中附隅顽抗被我军击毙。我军攻入府内时其妻妾家眷已自尽身亡。只搜到苏克萨哈的幼子查克旦。”那军官说罢便将一个妇人拖到了黄得功面前。她的手中正抱着一个三、四岁大的男孩。
眼看着苏克萨哈幼子一双惊恐而又无助的眼睛,“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声”的念头很快就在黄得功的脑中泛起。眼见黄得功面色不善的苏纳海赶忙冲上前求饶道:“将军你大仁大量就放过这孩子吧。他才三、四岁大什么都不懂啊。”
黄得功自然不会因为鞑子的两句求饶就放过那个小鞑子。而此时受了惊吓的孩子再也顾不得乳母的哄劝,“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这一哭倒是让一旁的李定国回想起了当年明军剿灭蜀中时那些遗孤。于是顾不得杀意正浓的黄得功,一旁的李定国竟脱口而出道:“放心吧。我们不会为难妇孺的。这孩子我李定国收养了。”
听得李定国这么一说底下跪着的乳母连忙带着查克旦叩首谢恩起来。见此情形黄得功这下倒也不好反对了。于是他只好舍弃了杀念转而向苏纳海问道:“你又是何人?”
“小人苏纳海,乃是城中的甲喇额真。贵军既已攻陷盛京,还请将军高抬贵手放过城中八旗眷属。”苏纳海低头恳求道。他本不想这样低声下气的。可为了城中剩余的八旗老弱妇孺,他又不得不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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