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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孙养浩是骑驴进了洛阳城,入住后,驿官还半信半疑,最后确信这位衣着如乡下老农的竟然是堂堂从三品。
    “还请莫要喧哗,我只想先歇息两日,年纪大了身子骨不经路途。”公孙养浩一张满是皱纹的笑脸让人亲近。他先去了距离落脚点更近的南市,验证了在京中听说的流闻:谢蓬莱是被八抬大轿打正门抬进了商王坐落在夹马营的别院。请了宗室、知西京留司赵骓赴宴,被他一句“病气不详”给推了,只打发留司御史康捷来送贺礼。据说贺礼的由头还是商王冥诞,丝毫不提婚庆一事。
    庆商王冥诞是冲着颖王的面子,不提锦王婚事也是油滑老成之举,就是似乎气坏了锦王赵宜芳。她在城中支棱起二十个粥棚,以赈济为婚庆,又在城中连放了三晚烟花算是昭告天下。
    公孙养浩听得双眼一眯,“这么大阵势?”看来这锦王殿下是铁了心。
    “比哪家娶妾的阵势都大。”和他闲聊的茶水老爹道。
    “娶妾?”公孙养浩捏着山羊胡想到那位锦王年幼时的未成亲事,“侧妃吧。”
    “那还不就是妾?”茶水老爹打了一辈子光棍,虽然也听说过男男或女女结亲,动静如此庞大的头回见,“朝廷肯定不会答应那个侧妃做正妃,要不这亲王位置可就保不住来。”也不知道打哪儿吹出来的风,让这等市井茶水老汉都知道了锦王的难处。
    公孙养浩第一次见“谢蓬莱”这个名字,是他还在吏部做考课郎官时,那个西北小城有个女主簿,多年没提拔,却事事料理得干净妥帖。毗邻战敌的沙海在她治下人口年年增加,财富递增不止。他便在考课评议时给了个上等,结果年年还是看到此人稳坐主簿一职,去年才提了县令。
    他好奇地翻过往年考课存档,发现除了自己打了个上等,其余各司郎官也给好评。但到了侍郎以上,就当此人是空气,给个中评完事。
    这种蹊跷等他当了吏部侍郎才知道:沙海那地界是白家人世世代代守护,不求贤达,但求平安。“既做得凑合,就让此人继续打理下去。真要提拔,一个举人往何处放?”
    再听闻谢蓬莱和锦王的事,公孙养浩觉得那白家人没完全说实话。一个三十岁的女举子,究竟和锦王有什么渊源能让她倾倒至斯?往深处想一层,锦王为何驻跸沙海都像刻意而为。
    “那谢蓬莱也同意?”公孙养浩嘀咕着。
    “这年头本就女多男少,姑娘家想嫁个富贵人不容易,可不削尖脑袋做妾做侧妃?”茶水老汉几句话不离牢骚。公孙养浩微微一笑,放下铜钱后离开了茶摊。
    谢蓬莱自是不同意的,醒来后发现自己已经在马车上。赵宜芳则撑着脸和她并肩躺下,幽幽看着自己道,“谢师,听我说完再怪我也成……”
    说完后谢蓬莱还是不说话,只低头闭眼,只当赵宜芳不存在。行了五十里路才叹了气,“若是朝廷来削爵该如何是好?”
    赵宜芳可怜兮兮地拉过谢蓬莱的手,被谢师推下后尴尬了下,她只好在谢蓬莱的注视下强行安慰,“太-宗一脉现今人丁不旺,四处能撬动兵势的除了阿兄自己,就剩我了。若削了我的爵,谁来安定西北?”
    “越是如此,殿下越要谨慎言行才是。岂能授人把柄叫颖王难堪?”谢蓬莱知道赵宜芳不舍得她在京城为质,可从大局考虑,万万难认同锦王。
    “那就任他削。”赵宜芳理了理袖上的皱纹,意气地吐出一句,可心里有一处赌结没有说出。
    谢蓬莱无言,那个兵临城下睿智冷静的锦王,头脑一旦热起来就不管不顾,锦王这次让她失望了。
    “左右都是豁出去。”赵宜芳翻身,赖皮地挤进谢蓬莱怀中,“谢师为质,我也是要自立门户。谢师在我身边,朝廷还是要削我逼我。不如就把谢师拴跟前,我日日瞧着还有指望。”
    谢蓬莱被怀里软绵绵的锦王一挤就气消了一半,一边自责自己耐不住,一边叹气问,“殿下指望什么?”
    “总算有个家了。”锦王仰头看她,眼里亮晶晶的,“谢师,饶是我赵宜芳,或是祖母,存活在世都属不易。有国而无家,不撑个冷酷威风,就要被各色人等打主意。而今我有了谢师,心里踏实极了。我知道谢师担忧何处,此次行事我也鲁莽,只谢师且信本王一回如何?”
    怎么信?谢蓬莱心里冒出这个念头。
    “昭于天下,只……可能要委屈谢师一段时日。”锦王说的委屈谢蓬莱明白,无非名分,无非流言。被逼到这一步,除非她跳下马车上京述职认错,可不晓得下一步赵宜芳还会做出什么。
    那就忍声吞气,旁边黏着个赖皮锦王一路回了洛阳。第一天,赵宜芳就带她到了嘉善坊深处一户僻静人家外,在锦王的鼓励下,谢蓬莱敲了门。开门的是多年未见的母亲,谢蓬莱呆住,回头却看不到锦王了。
    与家人这一叙,不知怎地让谢蓬莱下定了决心,竟热热闹闹地和锦王当着商王牌位成了亲。这才完事,那丑老探花就找上了门。
    经过两天打探,公孙养浩算是明白了,他是压不下撵不走也兜不了此事,洛阳城内外都传遍了这桩古怪婚事。眼下他能做的就是劝说锦王和谢蓬莱识大体,把婚事往“胡闹”上模糊了事,“届时殿下和谢大人进退自由。”不过谢蓬莱的仕途算是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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