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不成那小子真是师兄的私生子?
这揣测方才冒头,慈听便打了自己一巴掌,为这想法太过亵渎。
可没人注意这响亮的一巴掌,慈心与谢连州已经动起手来,毫无行动能力的圆觉正紧紧盯着这场决定他生死的比斗。与慈听不同,他倒觉得慈心大师能赢,毕竟谢连州方才与八部天龙斗法受的伤是实打实的,就算不像他装出来的那样严重,也不可能丁点影响没有。
场中慈心一开始没有察觉这点,只感觉谢连州对度厄寺功夫颇为熟悉,出手都在他极难应付的时点,以为他在八部天龙阵中短短时间便领悟了这么多,心中大为惊叹。纵使如此,他手上也没有一刻停下,就算输,他也要用尽全力再输。
直到谢连州嘴角溢出血色,慈心才恍然他多半是在方才鏖战之中受了内伤,只是一直忍下不发,在这过程中,谢连州的拳脚一刻未慢,丝毫没有流露自己已经受伤的意思。
这一刻,就连一直心思坚定的慈心都有所动摇,停下动作,问他:“你这又是何必?”
谢连州苦笑:“大师心中有坚持的东西,晚辈亦有。”
为了这些东西,便是打落牙齿都得和血吞,更何况只是像现在这样,受点伤流点血呢?
慈心定定看着他,内心极度纠结,再打下去,不管他能不能赢,受了内伤不加调养而是再度鏖战的谢连州必定内伤愈重,一个不好,或许陨落此处。
慈心闭上眼,再度睁开时,看上去仿佛被人抽走了那一股让他坚持下来的执着,看上去比方才老了好几岁。他叹口气,对谢连州道:“也罢,你将人带走吧。”
谢连州也没想到,一直极为倔强的慈心大师会因此做出让步,他愣了愣,谢过慈心大师,却未立时离开,而是问道:“敢问慈心大师,为何想留此人在寺中?”
慈心看向谢连州,叹了口气。
既已决意放弃,那些念想也没有什么好藏:“我欲以他引天下恶人皈依。”
一旦入寺,不管他们原本是想借此处避险还是如何,他都将用尽全力度恶。就算诸恶难度,将他们关进度厄寺中也能还人间百姓一片安乐。
这世间,岂是人人都可效仿地藏?
慈心笑自己痴愚任性。
作者有话要说: 比较原始的佛教故事跟我自己印象里的还是有挺多不同的,比如地藏菩萨,我以前知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但没深想,最近看了才发现,故事里面地狱里受苦的人生前各有各的错处,死后在地狱里受苦,地藏菩萨是想救所有受苦受难的人。可能因为死后所受的苦要远远超过生前造的孽,所说菩萨会有这种救苦之心?我也不太清楚,只是觉得单论这点,人和神的思维还是会有一定差异的。
小谢同志这辈子做不了神,只会安安静静地做人。
我觉得这个应该不算敏感话题,但以防万一大家还是不要多探讨了,我就是分享一下创作思路,希望大家不要觉得我写的太冒犯或者太离谱ORZ
第84章 以我代之
谢连州听完慈心之言,?心中感慨,果然与他先前所想甚是相同。他怜其苦心,却不得不大胆冒犯:“慈心大师,?晚辈敬重您一番苦心,却有一事相问。”
最难说出口的也已脱口,慈心此刻已经没有什么顾忌,?只道:“你说。”
谢连州道:“敢问度人者是否需先自度?”
慈心愣了愣,又觉谢连州这话意有所指,?代入自身后,难免疑心谢连州在暗指他太过着相,误入执迷,己身未度,于是更加难以度人。
想到这点,慈心并未恼羞成怒,?而是愈加惘然,?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仿佛自己过去所做一切都于众生都没有意义。
谢连州却没有慈心想的那么残酷,发此一问并非为了斥责于他。
谢连州道:“慈心大师莫急,?不如听听慈听大师如何想?”
慈听见问题抛到自己头上,一时也有些惊惶:“谢施主,?我的佛法可不如师兄学得好,你就别为难我了。”
谢连州摇摇头,?道:“大师莫担忧,我们本就不是想要探讨对错,不过分享彼此看法罢了。”
慈听看了慈心一眼,见他从茫然之中睁眼,随谢连州一起看向他,?眼中并无严厉,顿了顿,开口道:“若让我说实话,我觉得都行。”
慈心皱起眉头,却不是对慈听的回答不满,而是不解:“何谓都行?”
慈听大胆道:“度人者若不先行自度,又怎知自己所传、所授是否正法?若以歪理度人,是为害人。”
这正是慈心所想,也是他先前叹息怆然的缘由。
慈听的话却未完:“……可这世上哪有成功度己的完人?若真按这个标准,便该寻活佛济世了。”
慈心原本听着有理,结果中途听到慈听这句颇不恭敬的话,立时狠狠瞪了他一眼。
慈听蔫了片刻,再开口时收敛许多:“再说了,古有一字之师,今日又为何不能有一修行之师?不求十全十美,但我有修行胜于你处,便有可度你之处。而要修行胜人,便要先度己,先苦修,所以要我说,度人度己并不冲突,也不必非要分出先后。”
慈心听罢,久久无言。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师弟憨直,懒于修行,现下看来,这份心性是他远不能及。
谢连州顺势开口:“慈心大师,以谢某愚见,您所思所想并不荒谬,也不是没有度人的可能,只是太过偏执,凡事皆求极致,没有中庸。就如我问先度人还是先度己,你立时落入非要想个分明的窠臼之中,不似慈听大师持常人之心,想常人之答。而放在今日之事上,便是你想度天下恶人于度厄,便要倾尽全力留下每一个遁入空门的恶徒,不去顾及任何别的事情,这样做必不长久,于您的宏愿与度厄寺都不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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