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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节极为可观,心性极为潇洒,才思极为清隽,气骨有之,华彩有之,深情亦有之。
    文章固已妙天下,人格更非那些老于官场、以善于揣摩圣意的宿宦能比。
    而词,这种最少表达政治见解色彩的文体,这种高处出神天外、平处临镜凝思、即使低微处亦有趣致的文体,这种男子与女子皆能寻到共鸣之处的文体,苏学士写了那么多首,当真是恩泽凡夫俗子的心脑呐……
    这个秋日里,邵先生与姚、曾二人道别,从青江坊那朱扉小院里出来,在汴河畔的榆荫下独坐半日,将苏学士的许多首词,都和了清秋的韶光,默念一遍。
    他释怀不少。
    曾四郎与姚欢,他们是彼此倾慕而尚未一往情深,还是男子有意而女子无心,或者是女子怯于守节身份勉力回避……邵清觉得,自己暂时,不会像好斗的小公鸡那样,去参研分析。
    他更没有计划,让曾府那个线人,去打探此事。
    线人,暗桩,只是用来做公事的。
    对姚欢,他曾贸然地去寻官媒娘子,或叫属下见了他的心思,邵清已经有些后悔了。
    他希望,自己这样身世的人,这样说不好归属于大宋还是北辽的人,这样虽绝不会哀哀戚戚但常常觉得如坐荒城的人,心里至少有一块桃花源,是只给自己每每想起就会觉得甜如桂花酿的人。
    情这回事,勉强不得。
    她视我如兄如友,总好过如陌路。
    苏学士有词云:“璧月琼枝空夜夜,菊花人貌自年年。不知来岁与谁看。”
    既然未来无法预料,默默关注她、努力接近她,终究还是要看命里是否有缘无份。
    只望她能平安顺心。
    她愿意为阵亡的夫婿守节,她渴慕曾四郎那样的翩翩公子,都不是错。
    她立誓守节时,无人应强迫她改志。
    她另觅心路时,亦不应有人说三道四。
    即使这番变化来得突兀,又怎知不是因为,姚娘子她,得了月老垂怜呢?
    这人世间,兵戈战乱,党争倾轧,贫病冻馁,芸芸众生已经够苦,为何还要彼此再设藩篱,为何还要恨不得用杀人不见血的刀子,捅得对方悲极而绝望。
    邵清来到开封后,对南人生活中的许多,都觉得美好,唯独不能接受正时兴起来的女子裹足风潮。
    他厌恶莫名其妙的审美癖好和道德标准,对于女子的束缚,甚至折磨。
    此刻,想到姚欢倘使真的与那曾四郎要做眷属、不得不面对世人的品评甚至攻讦,邵清不免感慨,若她是在北辽,或许境遇能不一样些。
    早在一百五十年前,后晋石敬瑭借助契丹人的力量灭后唐时,当辽军占领洛阳城后,当年才十九岁的辽世宗耶律阮,遇到了比自己大好几岁的后唐宫中女官甄氏,就不顾彼此身份的天渊之别,纳为王妃,更在其后册立其为辽国皇后。这也是辽国唯一一位汉人皇后。
    又比如辽国最著名的一位萧氏皇后——萧燕燕,在辽景宗耶律贤去世后,萧燕燕与汉臣、南院枢密使韩德让通好,对韩德让说“幼主当国,亦汝子也”韩德让这个汉人,就不仅成为了辽国历任燕王中唯一的一个南人,而且还成了太上皇。
    据说,大宋使节来到辽国,看到辽国的太后与大臣同乘一车,而年幼的小皇帝自己独乘一车时,惊得连下巴都要掉了……
    如果说萧太后再嫁韩德让,还具有一定的政治婚姻的考虑,那么她的姐姐,则首开大辽贵族女子直接与男隶通婚的先河。
    萧太后的姐姐,原本嫁给了耶律皇室中的齐王。齐王死后,寡居的齐王妃,在观看阅兵式时,喜欢上一个叫“达拉阿钵”的奴隶,并未仅仅与他斯通,而是请求妹妹萧太后,准她与这位男隶结成夫妇。
    是结成夫妇,不是养作男宠。
    “有嫁必有娶,愿娶必准嫁,妇人再嫁,何耻之有,男子娶寡,不必论非。”
    邵清记得,自己少年时,那位也出自辽国贵族、被人尊称为萧林牙的养父,就时常对自己说起上面那番言论。
    那时候,尚未情窦初开的邵清,对于养父的话的理解,仅能停留在“他是个心善之人、他对母亲真好”上。
    如今,当少年心性已经成熟,当邵清作为一个成年男子再来审视时间情事时,他更深刻地明白了养父那句话的力量。
    女娲造人,人分男女。
    倘使男子当权的世界里,女子过得处处受压、苦不堪言,男子们就真的开心吗?世界就真能达至福祉的彼岸吗?
    邵清在秋雁声声里,迈上虹桥。
    他是真的希望,姚欢,能有她想要的将来。
    第109章 穿帮的香水
    摇摇晃晃的骡车里,曾纬板着面孔。
    姚欢入宫前一晚,他自以为分寸拿捏得甚为到位的表白,是否如一粒石子投入静湖,能惊醒她的心,达到涟漪初期的效果?
    他并不打算真像自己表现出的那样,对于男女之情能做到随缘。
    他甚至不打算徐徐图之。
    他要快些知道来自对方的心路进展。
    高俅那小子果然机灵,遵了驸马王诜之命又去陪遂宁郡王踢场球,甫一结束,就巴巴地过来,道是姚娘子出宫啦。
    曾纬仰着出门办事的晴荷作幌子,顺风顺水地进得青江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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