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信息在赵长翎的脑袋里徘徊,以前在万顺的时候,阿爹阿娘没跟她说那么多事,许多东西都是现在来到东昭,才一点点弄懂的。
难怪东昭皇会顾忌万顺的黎民百姓,在万顺,黎民百姓拥有的自由和选择,可比东昭多多了,东昭皇自然会害怕勉强将万顺收归后,会影响他在东昭这边的治理。
不过,宋喆先生刚才有提到从喀察国而来的救援米粮...她记得她在东宫时,有次疯子没有防备她,被她无意中窥见了一些奇怪的文字,后来她有查找过,发现那些是喀察国的文字。
所以...疯子之所以敢大张旗鼓进攻东昭,会不会,是已经暗中布好了一个奇大的局,早已经胜券在握了呢?
她恍然想起疯子终日伏案埋头钻研古籍的情形,想起他能占星卜相还能预测天道运势,掌握许多大昭时期诡秘的奇门之术,他知识渊博,天文地理军政兵事样样精通,就连医理也懂,八卦奇算好像世上就没有他不懂的,更能轻易推敲人心。
那么,他这次在东昭出现,显然不可能是疯劲发作,心血来潮,必定是已经经过严密的设计和布局,必定环环精密至常人无法可窥,才有可能领以他的几十万私军,公然踩进东昭的地界。
不知为何,长翎觉得,这场仗,未必就一定是万顺不自量力。
即便万年巨木,往往也难以抵挡住遭万虫蛀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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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天澈收到那串湘妃色手串的时候,他坐在木轮椅上,正往沙盘里布置军事图,底下乌泱泱一大群雄姿矫健的大将只能屈下身子来垂听一个瘸子给他们讲解布局。
合并领土是他们多年以来的心愿,只是在太子殿下带领他们出发之前,照万顺的情势来看,要想反过来收归东昭显然是不可能的事。
但如今看太子殿下给他们讲解的策略来看,似乎是看到了熊熊的烈火和希望。
他们再也不后悔陛下将他们拨归来太子的军队麾下了。
这时有人在帐外喊报告,太子殿下停下了手里摆弄的旗帜,让人进帐。
来人只交给太子殿下一个布包,并且凑在殿下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听完以后,太子殿下的脸色骤变,当场颤抖着从口边溢出一口浓血。
在场所有人都吓坏了。
医官过来的时候,太子殿下已经挣扎着抡动轮椅到外头,让帐内的人散了。
来到一个崖边,这里没有别的人,闵天澈才敢颤着手一点一点掀开沾染了他鲜血的布包。
他一边捂住心脏的位置,一边掀开布包一角,露出了一点湘妃色的琉璃珠色泽。
这串木犀琉璃中心是空的,铸造的时候可以往里头注入一些药用之物,戴在身边治病。
他研究过大昭时期流传下来的古医籍,得知有个阴损的法子。
找人日日夜夜加特殊的草药蒸熏,使其血液吸收药效,然后,以人血灌注进珠子里。
只是,接受蒸熏的药人日后有可能要时刻忍受着残余的毒素在体内流窜,体质稍弱的人可能压根经受不完蒸熏的整个流程,大多数药人可能没办法忍受这种痛苦。
他本来想替她挑选体质强壮的人来当药人,给她提供入药灌注的血液,但在找到了人之后,又恍然想起她对他说过的,唾弃的话。
那时候他为了要避开东昭狗子的视线,给赵长翎找了一个自愿替死的姑娘。
结果事后被长翎知道后,她指着他,很厌恶地说。
她说,她倒宁愿,他不要救!
于是,他放了那个千挑万选来当药人的人选。
于是,在赵长翎忙得分不开一个眼神看他的时候,他自己去接受了熏蒸。
因为知道挖心头的血药效比别的部位流出的血液药力要浓,于是疯子在罔顾了大夫的劝阻后,决然一刀往左边心脏的地方扎去。
鲜红滚烫的心头血汇入木犀琉璃中间,被琉璃的珠光折射成了湘妃色。
那一抹湘妃色,是他对她的心啊...
可是如今呢,他们却告诉他,他的心头肉在一场大火中,烧得只剩下这抹珠串了?
疯子指节掐得发白,颤抖而用力地摩挲着琉璃珠,为什么...
他破了个大洞的心脏此时也像被一把火烧毁,烧得什么都不剩。
“为什么?”他双眸红得像赤眼的兽狮,颤巍巍地扶着轮椅在崖边站立,“为什么这串破珠还在,孤的宝却不见了呢?”
他放声大笑,笑得凄凉又骇人。
“那孤还要这破珠有何用?这么努力让双腿站起来,又有何用?有何用!!有何用!!!”
他声嘶力竭地朝着深渊吼叫,一下子扯断了珠子,湘妃色的琉璃珠像破碎的眼泪一下子坠落、滚动、掉到了悬崖之下。
疯子整个人踉跄着,摔跌在万丈深渊的悬崖旁。
第93章 ···
后来万顺太子殿下的失踪, 惹得万顺主将们焦灼万分,在这箭在弦上的时候,他们的统帅不见了, 这是多么让人感觉到烦躁的事啊。
幸好,后来无尘带着周显宏等人,从蜿蜒的山道下去, 来到悬崖下方的洼地找到了他。
无尘伸出手臂让小灰站,同时给它一大块馍馍,笑着用食指摸摸它的灰脑袋。
“小灰,辛苦你了, 飞这么久累坏了吧?这美人殿下每次都不让人省心,只是这一次,怕是有些难打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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