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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显宏身披帅甲大步往前走去。
    洼地的泥泞处,一个瘸着腿长相绝美的男子趴在那里, 眼眸发红, 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数着好不容易才拾回来的琉璃珠。
    一颗、两颗、三颗...
    十八颗、十九颗。
    “不对, 还差一颗!还差一颗!”
    疯子抓狂了,抖着腿扒拉着轮椅站起, 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找寻。
    千丈悬崖之下,能捡回来这么多, 已经不容易了,又怎么能奢望全部都捡全?
    所以这疯子身上遍布了伤痕, 各种被尖石、被树枝刮伤的。他一找就是十天, 这十天来,万顺已经错失了许多良机,被生生地耽搁了。
    而这十天时间,疯子光是在找这些珠子, 也付出了常人所难以想象的代价。
    “够了!殿下,您清醒一下!”
    周显宏手里拿着长戟对他吼道:“二姑娘人死了是事实,您即便找回她的珠子又有何用?现下当务之急当是赵堡关县的战役,这是个好时机,殿下再不派人突围,就要错失良机了!”
    “就几颗珠子,在这么高掉下来,能找回来就万幸了,又怎么可能全都找全呢!”
    周显宏显得格外暴躁,擎着长戟就迈开步子朝地上无措的疯子走来。
    脚刚一迈开一步,就听见脚底下“喀”清脆的一声,疯子和无尘同时朝他脚下的方向望来。
    周显宏提起脚一看,果真便是疯子遗失的最后一颗,被他生生踩成碎片,中央一抹鲜红洒了出来,渗染在了泥里。
    “这...”周显宏脸色陡然一变,局促了起来。
    疯六跛着脚浑身渗着森森鬼气朝他走来,一把掐住了他的脖颈。
    一张苍白而俊美绝伦的脸孔渗上了狠戾之色,漆不见底的黑瞳由深至浅全都铺满了红丝,双手紧掐住他脖颈的时候,周显宏才发现,这个神经病的力气之大。
    无尘垂着手在旁逗弄小鸽子,似乎全然没有要救周显宏的打算。
    周显宏也是习武之人,力气大时能举动千斤鼎,怎么料得到这时候竟然敌不过一个疯子。
    可当无尘在旁冷眼旁观地说完一句话后,他就放弃挣扎了。
    无尘说:“周大人,贫僧也是不明白,你也是有心爱之人的,理应更能体会殿下那种绝望才是,怎么就能脱口说出那样的话呢?”
    周显宏这才觉悟是自己太功利了。
    也难怪他,张娘子受东昭帝的掣肘,他迫切地想要替她摆脱这种境地,才会如此暴躁,没有把太子此刻的心情顾上。
    他垂下手来,闭上了眼睛放弃挣扎。
    疯子凶狠着脸,快将掐断他脖子的时候,脑海里一闪而过的脸孔使他陡然松了手,周显宏委顿了下来。
    他一擦唇边溢出的血,道歉道:“殿下,对不起,是臣的错。”
    闵天澈没有去看他,转而从泥地里挖出那些被周显宏踩碎的碎片,尖利的琉璃碎刺破了他的指头,他也浑然不觉,执拗将泥地里所有的碎砾全都拾回,小心翼翼地收好。
    无尘看不过眼他把自己手弄破,侧着眉头往自己的伽蓝衣扯下一块布,递了过去。
    “美人殿下,把碎片裹起来吧,你的血也不是大江河冲来的,省点流,好吧?”
    ·
    接下来,疯子统率领千军万马,一举攻进了赵堡关。
    东昭国自西往北的战线都不成气候了,原因就是那些几经辗转被改头换面运进东昭来的鸦壳栗。
    东昭人吃下了这些会让人上瘾的、产生幻觉的毒物,久而久之,精神就会越来越溃散,最后不止不事劳动,打仗他们也会腿软。
    这时候,即便东昭国地大人多有怎么样?万顺一样能拿得下来。
    只是这招数未免过于阴损,连万顺帝也被蒙在鼓里。
    这一路的冲锋陷阱之下,疯六也显得格外不惜命,变得比之前还勇猛了不少,甚至好几次他是亲自骑战马带头上阵的,令万顺的士气增加不少。
    此时心如死灰的闵六眼里,只看得见仇恨,只看得见复仇。
    如果原来赵长翎的存在让他稍微看见了些许复仇以外的光,那么现在,就等同于把他的窗户全部封死了,在这暗无天日的牢房里,他只得终日杀戮、肆意地践踏一切生命,才能使他得以存活下去。
    他本来活着就注定了另外一些人的大灾难,不是吗?
    现在他只是,来实现这一场老早就计划好了的灾难而已。
    战地得来的战俘,周显宏承诺过归降后饶过他们的命,结果归降后,却被疯子从背后利索的一刀毙命了。
    嗜鸦壳栗成瘾的男人,要把自己的妻子、年幼漂亮的女儿都抵给万顺军队当军.妓,换取一些鸦壳来服,结果也被疯六举着大刀从后方挥砍,砍掉了头颅。
    看着他刀下淋漓的鲜血,脚边滚落的头颅,妇人和幼女吓得抱在一块瑟瑟发抖。
    “殿下他疯了!!战俘怎么能随便杀?他这样做,还有人肯诚心归降吗?”
    得到消息的周显宏恼怒起来。
    他一掀帐出来,就看见疯子脚边滚着一颗头颅,刀下淌着未干的血,正一步一步走向无辜的妇孺。
    就在他狠戾着眼神,大刀高高举起即将砍下那妇人和幼女时,他的眼前又浮现出了长翎的面容,刀顿在半空久久未曾劈下。
    周显宏慌忙冲过去,一把将妇人和幼女抱过了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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