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彩霞的日子可咋过?她当售货员的时候,可没做过啥违法乱纪的事,就这么没了工作,家里还有三孩子,就她男人一个人挣工资……”夏菊花说不下去了。
林主任也跟着摇头:今年以来,各单位重新配齐了书记,按照组织纪律,他这个主任也在书记领导下工作,很多事情只有建议权没有决定权,否则也不会出现书记做出决定,他这个主任不知情的情况。
“那现在红星供销社,突然压低农产品的价格,县供销社是个啥意见?”夏菊花觉得王彩霞的事儿自己还能想想办法,平安庄鸡蛋的事儿也得要个说法。
林主任更是大摇其头:“书记对陈小蔓的说法十分认可,还要把她当先进典型培养,红星公社收购农产品的价格,怕是一时半会恢复不了。”
岂止恢复不了,说不定还会继续往下压。尽管林主任没说,夏菊花也想到了这一点,心想难怪上辈子遍及城乡的供销社,说不行一下子就全都门可罗雀了,看来不只是受到个体户商品更新快、价格低、服务态度好的冲击。
连自己占据优势的货源采购都把握不住,才是最大的问题吧?要知道没有哪一个系统,能如供销社一样占据着遍布全国采购网的便利,只要稍微用一点心,做好采购与土特产批发,供销系统也不该倒那么快。
可是他们是怎么做的?对农民随意压低收购价格,还一脸自己是大爷的高傲,仿佛除了他们农民的东西都得烂在手里一样。
但凡多一个渠道,谁还愿意把东西卖给他们?!
夏菊花有些同情的看着林主任:“你现在在供销社……”日子怕是也挺难过吧?
林主任只是摇头,夏菊花就更同情他了。与陈小蔓的作法相反,林主任在红星供销社的时候,是尽量发掘当地一切能卖钱的土产,以便给农民增加收入,这样的理念跟一把手起了冲突,憋气为难在所难免。
“那个陈厂长?”夏菊花见林主任不想多谈他与书记理念间的冲突,问了另一个关心的问题。
林主任对此也打听过了,告诉夏菊花陈厂长现在已经是轻工局二科科长,主管的是县属的挂面厂、洗衣粉厂和调料厂,现在正努力在轻工局站稳脚跟,并不知道陈小蔓这么有上进心。
听说陈科长没有掺和进来,夏菊花没觉得轻松多少。供销社新来的书记她还没见过,听林主任说的就知道跟自己怕不是一路人,以后平安庄编织品的对外销售,只怕会有影响。
这对平安庄来说才是大事,毕竟现在平安庄的粉条厂和方便面厂暂时不能盈利,只有编织组赚钱。
林主任大概知道夏菊花在担心什么,宽慰她说:“你也不用太担心,毕竟还有省供销系统呢。”
是呀,还有省供销系统。可夏菊花两辈子都没学会经势压人,那位新书记如果不把她逼急了,她觉得还是别捅到省供销系统的好——人家能当上县供销社的书记,也是经过努力的,真捅到省供销系统,这个书记只怕他就白努力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编织组的订单,都是博览会后各国友人主动追加的,生产任务都排到明年半年去了,一时半会也用不着县供销系统给找销路。
其实那位新来的书记聪明的话,就该主动跟平安庄打好关系,而不与平安庄为难——编织组可不光给平安庄社员带来不菲的收入,她们赚的外汇,先是算L省的成绩,层层分解下来,县供销社同样沾光。
夏菊花不怕新书记是聪明人,就怕他是小聪明。没有接触过,她又不便下结论,最后问了林主任一句:“你说要让彩霞去别的单位工作,供销社管不着吧?”
林主任有些拿不准:“去别的单位工作?她现在名还挂在红星供销社呢,要不她就自己不干了,要不就得尽快办理调动手续。”他担心如果动作不快的话,供销社直接把王彩霞开除,哪怕再找一个单位上班,以前的工龄都白费了。
夏菊花便拿起电话,直接拔到了齐小叔办公室,一听她说这事儿,齐小叔给气乐了:“夏菊花,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县长天天没事干,就等着给你解决问题呢?现在可好,不只平安庄的事儿你管,别人的事你也跟着掺和是吧?”
夏菊花让他说得有些心虚,对着话筒都笑得灿烂无比:“齐县长,我这不也是没办法嘛。我们平安庄刚起步的时候,人家红星供销社的林主任和王副主任一直帮我们找销路,否则平安庄不可能有今天。”
“当然,要是王彩霞自己有问题,我这话算白说。可明明人家当时被招工也是有正当理由的,一直本本份份工作,这些年同样招工的人还少吗?那些人还老仗着自己有靠山,不好好工作呢,咋就把她一个人给拉出来?要我说她就是挡了别人的道。”
最终夏菊花还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竟让电话那头的齐小叔沉默了一下,才对她说:“别瞎说,有些人躲着点就行了。你去跟那个王彩霞说一声,问问她愿意不愿意到公社上班。要是愿意的话,就直接去找张书记,张书记会给她安排岗位。”
放下电话的夏菊花,心里琢磨了一下齐小叔的话,又没想出头绪,只好先跟林主任一起到了王彩霞家,把好消息告诉她之后,又亲自带着她找公社张书记。
张书记显然接到了齐小叔的指示,见夏菊花她们过来并不觉得意外,直接告诉王彩霞,她如果没意见的话,可以到公社食堂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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