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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王,这个为了皇太弟的身份,诛杀二十几位皇兄皇弟、叔伯子侄的人,究竟对姜弦会有几分宽宥。
    定边军和岭南大营自与前朝交手,几乎没有败绩。
    倒不是说前朝之人打起仗来毫无章法,只是大势所趋,既失天意、又不得民心,如何获胜。
    陈淮这几日,一直是由萧向忱盯着的,他总是觉得陈淮这厮有诈。
    但自从那日他在郡守府发完怒火后,却奇异地冷静下来,他比之前参加的每一仗都用心、严谨、出其不意。
    他知道,他给安王造成的压力越大,姜弦的重要性就越明显。
    *
    临尘山麓,姜弦如在听雨眠时一样辰时起身,她坐在妆镜台前,自己为自己描眉、梳妆。
    镜中的人已经生出些变化,从前漆黑如小山堆叠的鬓发尾稍生出枯黄,面色苍白,已有几分病态。
    姜弦无力地抿了抿干涩的嘴唇,她静静看着自己盈盈如秋水的眼睛渐渐暗淡,心里生出几分心疼。
    可是,她必须等着。
    离这阁楼不远处的书房里,姬敏清也在等着姜弦先退让。
    他佯作漠不关心,心里却想到着他的妹妹莹月。
    莹月是他唯一的亲人。
    在血腥的、暗伏杀机的皇宫内苑,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和陪着他吃苦的天之骄女。
    姬敏清停了一刹。
    他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由着妹妹留在宫里作为皇兄的人质,求皇兄放他回封地。
    如若不是这样,那他就不会迟来一步,也不会让妹妹被乐坊的人藏在该死的宝香街,不会有后面姜家的世子遇上她。
    更不会有后面这些糟心的事情。
    十多年前他就该带她们母女来这里。
    “姜弦现在怎么样了?”
    姬玉骁抬眼道:“属下没有问,只是听阁楼的侍女说,照旧。”
    姬敏清掸掸衣袖:“倒有我们姬氏皇族的风骨。”
    “只是——”
    姬玉骁有些担心,正犹豫要不要开口,门外急匆匆传来脚步声。
    “殿下,小殿下晕倒了。”
    姬敏清猛然站了起来,他起得急,扫落了桌上的棋盘。
    黑白子如若玉珠落地,叮叮铃铃响了好久。
    太医已经进了阁楼,摸脉探查几番,才从内室退了出来。
    此刻,阁楼内气氛严肃,带着极强的压迫。
    “情况如何?”
    太医实话实说道:“无碍,只是小殿下眩晕而已。”
    姬玉骁点点头,向着姬敏清道:“小殿下生下暖暖后,立马南下,再加上路上是牧野陪着,可能诸多不便,故而体虚吧。”
    姬敏清看向床边,时间静静流淌,直到一阵细微的风自花窗透进来,轻轻吹动帷幔,露出里面恬静的模样。
    体虚也有,试探也有。
    她与莹月,是一样的大胆执拗。
    姬敏清起身道:“她醒了,让她来见我。”
    话罢,便与姬玉骁走了出去,骑马上了山道。
    目揽山河,仿佛诸多地方刀剑厮杀声隔了千百里传了过来,一下一下闷击着他的心口。
    天下之大,无处容身。
    姬敏清听着寂静旷谷里的细微的声音被放大,之后凌空而上,直直到了山顶。
    良久,姬敏清开口了。
    “把所有的人马拉回来,固守临尘山麓。”
    姬玉骁道:“如若他们围攻,挡不住。”
    姬敏清道:“那你以为,该当如何?”
    “继续南下。”姬玉骁斩钉截铁:“我们兵马虽少,但都是殿下的人,我们誓死效忠殿下。”
    姬玉骁的声音回荡在临尘山顶,更显得周遭寂寥。
    姬敏清在楚都寺庙里待了这许久,竟然没发现自己当年救下的遗孤,也已经这般年纪。
    他淡淡道:“去做吧。”
    如若说过得舒适,姜弦不得不承认,在她醒后,姬敏清给她的待遇,要比她在听雨眠还自由舒服。
    在短短的接洽里,姜弦总是觉得,一切事情似乎已经有了终局,而且这个终局,要比她想象地来的还快。
    有人在加速这个结果。
    她内心复杂地、知趣地没有提过战事,而姬敏清也没有提过让她留下来、继承他的遗志。
    甚至,姬敏清还和她一起骑马,去山林里打狐狸。
    她刚从可怕的绝食里走出来,身体虚弱,便披着一披风。
    姬敏清照顾她,走得缓慢,但不代表他不是满载而归。
    他的箭法非常好,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
    姬敏清眯着眼睛,拧着弓弦,只听得“噔”一声,一个獐子翻身倒地。
    姬敏清握着马缰,扭身过来,向姜弦朗声一笑:“怎么样?!”
    姜弦正欲回答,忽的一停。
    他这个英气样子,让姜弦忘记了他的诡谲,奇迹般想到了陈淮。
    明明这才是最为本真的样子,结果都半生坎坷,不得轻松。
    姜弦慢慢走着马,“很不错。安王殿下在佛寺搅弄风云这几载,也没见骑射疏散。”
    姬敏清嗤笑一声,朗声道:“是啊,半夜想尝尝酒肉滋味,所以比以往更加勤奋。”
    姜弦笑了起来,清泠泠地如小山泉流淌。
    “打了这么多,也吃不下,不如跑跑。”
    “跑跑?”姬敏清瞥过姜弦,十分“不屑”:“千里马让你骑的毫无快感,如何跑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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