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顾珏已然机敏上前,手中香囊狠狠向前一掷,冯小小压根儿来不及躲,她飞快地与要冲上来护人的金羽摆摆手。
啪——
小小香囊裹挟着狠厉,重重砸在少女肩头。
冯小小吃痛,伸手捡起香囊攥紧,乌黑的水眸弯弯,尽量和善,“翎宣哥哥。”
“你是——”
眼前的少女眉眼间确有几分熟悉,更重要的是,翎宣是他自己起的表字,知晓之人甚少,不出三位。
她既知晓.
顾珏沉吟思索了片刻,眸中一惊,后退几步,“你,你是小小?!”
他慌得明显,却在瞬息之间,又平静下来。顾珏缓步上前,与冯小小弯了弯眉眼,“许久不见,你都长成了大姑娘,我差点儿都没认出你来。”
“你今日也是.”顾珏顿了顿,原先冯大人官爵尚在,亦是不够格参加此等宴会,更别说出了那件事后。
他打量着一身小厮服的冯小小,心下当即有了计较,面容却愈发和善,“你怎得穿做了这身打扮?”
“翎宣哥哥,此事说来复杂。”冯小小轻轻叹了口气,“我八成又被人骗了。”
顾珏皱眉,“被人骗了?你且说说说看是怎么回事,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冯小小眼角还有泪痕,难过道,“想必翎宣哥哥还记得我爹的案子吧。”
“前几日,有人找上门,说我爹案子还有转机,只需我凑够五十两银子,便可将我扮成达官贵人的小厮。”
少女抽抽噎噎,含泪的模样好不可怜。
顾珏心下怜惜三分,“小小莫急,你慢慢说。有我在此,必能替你讨回公道。”
“翎宣哥哥,你对我真好。”
咔嚓——
凉亭外,许是风大,枯枝断裂声清脆。
冯小小抹了把眼泪,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好不容易凑够了五十两,可那人把我领进宫,又狮子大开口,非要再加三十两,才带我去寻齐院判。”
她可可怜怜垂下脑袋,“我没有钱,他就将我扔在此地。宫中规矩严明,我又不认识路,哪里敢乱走,正难过着,就瞧见个小姐姐跑了过去。”
“可是,我就揉了揉眼,她就不见了踪影。如今我既出不去,又寻不到翠华宫。”
冯小小委屈地五官都蹙成了一团,“翎宣哥哥,我又迷路了。可这回,不会有人会来寻我。”
顾珏听得心头不是滋味,“不怕,你瞧,你两次迷路,不都遇见了我么?”
“说起来,翎宣哥哥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冯小小耷拉着眉头,“你也是又迷路了么?”
顾珏弯弯唇,露出些真心的笑,“是啊,我也迷路了。不过,这次我可没有茯苓糕给你填饱肚子。”
咔嚓——
缓和的风,反倒吹得枯枝断裂愈发明显。
顾珏皱眉,向后看去。
“翎宣哥哥。”
冯小小生怕他发现林中躲着的金羽,忙狠狠掐了藏在袖里的手臂,眼圈登时又红了红,“我知晓自己不该冒然相信他人,蒙混进宫。可爹是什么样的性子,翎宣哥哥是熟悉的。”
“那时候爹常常提起翎宣哥哥,夸你又聪明又懂事。他这么欣赏你,又怎么会为了钱银构害戚贵妃。”
她的话一字一句,狠狠砸在顾珏心头。
是啊,当初误打误撞送回小小,他便与冯院使亲近了许多。
翠华宫里的药味,别人避之不及,他却嗅得心安。
直到后来,他说要跟冯院使学习医术。
想起那沾了水抽在皮肉的二十藤条,顾珏唇边泛起苦意,“小小,有些事,所见并非为实。”
“冯大人一案,早就有了定论。就算你找齐院判,也是无济于事。”他叹了口气,“你既然想到来宫里寻他,必然是齐院判已经避你多时了吧。”
冯小小失落地点头,“齐院判不肯见我。”
“依我看,那上门说替你寻门路进宫之人,并未按什么好心。”顾珏肃容,“小小,冯家上下,如今仅剩你一人。”
“你可曾想过,那人哄你钱银,骗你入宫为得是什么?”
冯小小怔愣,摇头。
顾珏怜她懵懂,软了口气,“多半是与冯大人旧时有怨。诱你入宫,再以擅闯宫廷之罪,一举断了京都冯姓。”
他话说得重。
惊得冯小小半晌说不出话来,纤细的手指无助地攥住灰蓝衣袖,死死咬着唇。
“不过。”顾珏走近几步,“我既遇到了你,便不会坐视不理。”
“翎宣哥哥。”冯小小福身行礼,“你今夜的大恩大德,我不会忘记。”
“你我自幼相识,本无需这么客气。”顾珏含笑,“一会我遣人送你出宫。以后可莫要再信那些坏人,若有什么事——”
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块小巧令牌,“你拿着这个来长清门,交给那里的守卫便是。”
静谧的夜,落下的枯枝愈发多了起来。
咔嚓——咔嚓——
“爷。”
等顾珏护着冯小小离去,憋了许久的金羽这才小心翼翼开口,“要不您换一颗树撅?”
好好一棵树,就几句话的功夫,差点儿被小侯爷折秃了小半边。宫中树木花草一向有专人修剪,明天一亮,保管得叫人瞧出些许端倪。
裴衡止心里正憋闷,伸手敲在金羽额头,“人都走远了,你还杵在这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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