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育馆的浴室是单间的淋浴房,里面有几人背对着他,翟深没看他们,自顾自脱掉上衣,随便挑了个没人的地儿进去,反锁上门,拧开水龙头。
热水从头顶浇下,冲掉了满身的汗水,他抬手抹了把脸,突然听见门外有几人在大笑,那声音极其猥琐,猥琐到让翟深都有些反感。
“你说那小子不会是在里面哭吧?”一个人问。
他这么说,其他几人笑得更加畅快了,“光着腚儿哭,哈哈哈哈,那小子能干得出来。”
“看那小子摔进池子啃一嘴泥真带劲,还是刘哥主意好!”
“等等看,一会儿他得跪着求咱们。”说话的人声音里带着跃跃欲试。
“看他平时那个嘚瑟样,我早就想教训他了。”又一人道。
“我听说他上回惹了翟深,怎么翟深后来还放过他了?”
“嘁,翟深也就是个纸糊的,平时装得厉害,你看他在学校打过人?都是吹牛批,虚!”
“刘哥说得对,刘哥威武。”
“辣鸡翟深,还敢在一中称霸,咱刘哥哪点不如他。”
一群人互相恭维,后面的话翟深没再听了,他大概猜到外面那几个人又是在捉弄那个小白脸,最近时常见到,他早已经习惯了。
他们欺负谁翟深懒得管,不过话题扯到他身上,翟深就有些不爽了。
“傻逼。”
一个不算清晰的声音传来,翟深想了想,才反应过来这是裴征的声音。
没想到那瘦胳膊瘦腿的小白脸也敢骂脏话,不愧是拱火小能手,短短两个字,又能轻松惹怒外面的几人。
翟深冲着身上的泡沫,突然不着急出去教训人了。
果然,隔了几间的地方传来一声闷响,是人身体压在这不结实的隔板上的声音,紧接着又是铁砸在瓷砖上,大概是头顶的花洒。
猝不及防就动了手,拳头击打人肉声不绝。
翟深一边冲着澡,一边猜着不远处的激烈战况,刚刚说话的人大概有四五个,个个都虎背熊腰,以这个动静,估摸着小白脸这回骨头都得断几根。
翟深冲完澡随便擦了擦身体,套上衣服走出隔间,顺眼往那个角落里扫了一眼,狭小的空间,几个人健硕的学生把裴征围在中间,他们出手狠辣,一点都没留力气,分分钟能把裴征打得爬不起来。
偏偏那小白脸顽强还站在那,手撑在浴室边的池子上,他看起来实在有点惨,浑身湿透,瘦弱的身体隐约可见轮廓,衣服上沾满了尘土,被扯得凌乱不堪,袒露的皮肤上,许多伤处清晰可见,手臂上红一块紫一块,膝盖处也是一片淤青,也就是那张脸没有伤。
啧,这是被欺负狠了啊!
翟深看了两眼,扬了扬唇,裴征此时那双眼睛里坚毅异常,还透着狠厉,好似燃着小火苗。
翟深猜测小白脸现在心里怕得一批,不过跑不掉,只能装模作样表现地无所畏惧,想以此来吓退人。
但他未免傻的天真,四打一,他还指望对方害怕了后知难而退,简直像个笑话。
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掉,小白脸真是可怜。
翟深从他们面前路过,他想,如果小白脸抱着他的腿哭着跪下求他,他就勉强帮帮他,至少带他离开这儿。
可那一群人似乎都没有看见他,连小白脸都没分给他一个眼神。
他翟深现在在一中已经混得这么差了?
翟深有些迟疑,摸了摸下巴,停在原地,眼前的画面有些摇晃,像是电影幕布一般,他身处其中,感觉有些不真实。
短暂的停歇后,那几人又动手了,有人一把拎起小白脸的后颈衣服,另一人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拳,沉闷的声响,小白脸佝偻着腰,脸上的痛楚表情一闪而过,咬了咬牙,随后又坚持挂上冷漠的表情。
果然是个小弱鸡,无力还手,就这样也不肯出声,还在装高冷,他难道不知道,这群人最想干的事,就是撕开他高冷的面具?
翟深看了这么一会儿就没了兴趣,这种单方面的殴打的画面,还不如语文课本上的小人画好看。
他背着单肩包头也不回地离开,耳畔是一拳又一拳击打在肉上的声响,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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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嘈杂的铃声响起,翟深腿一动,整个人被闹钟唤醒,他的手摸索到床头,在闹钟上摸索了半天,也没掐断这刺耳的声响,他有些烦了,直接拿起闹钟,对着床尾墙壁的方向砸了过去。
“嘭”得一声,闹钟声音戛然而止,翟深抓了抓头发,有些迷糊地睁开眼睛。
窗帘阻隔了大部分光线,昨夜没关好的缝隙露出些许阳光,又是一个大晴天。
敲门声传来,翟妈在门外叫他起床,翟深撑着枕头坐起身,朝门外应了一声。
他一边往身上套着衣服,一边回想昨夜的梦,平日里他不常做梦,偶尔有个梦境,在苏醒的那一刻也忘得差不多了。
可昨晚上的梦,他记忆犹新。
翟深此时的脑袋还有点混沌,想不出个所以然,直到他坐到餐桌前,才意识到,梦里的那些,他该是经历过的。
但严格来说,他也没经历过。
昨天上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高二七班和高二三班约了场篮球赛,他翟深自然是作为七班篮球队主力上场了,一场比赛打得并不畅快,三班不要脸的人太多,输不起就玩阴的,最后不欢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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