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方听得这番言论又看了沈修一眼。
这一次,他的眼中多了些许赞叹之色,可说出来的话却不带半点美化和掩饰。
“你现在没什么私心,自然会这般想。可朝阳殿里站着那些人却不会。他们要的是权与利。若是百姓都谨言慎行,那他们又该从哪里来钱?若是百姓都看得懂律法,那他们还怎么愚弄百姓?”
彼方并未跟他们讲太多太过深入的事情。可仅仅只是这最表层的两点,便已经令叶殊和沈修齐齐蹙眉了。
叶殊看上去若有所悟。沈修则是觉得心气不顺,不甘地道:“可是,这种情况错的是文武百官,而非普及律法这件事!若要解决此事,难道不该是从处理了那些官员入手吗?”
“你说得没错。”彼方一开口便赞同了沈修的话。
沈修刹那间一懵,恼火的感觉都因此而不知不觉地弱了几分。
可彼方却没等他反应过来,便又继续道:“可是,处理那些官员容易,直接杀了便是。但处理完了之后呢?他们的死亡带来的职位空缺该如何?”
“不是有替补官员吗?”沈修下意识地应了。
大杳科举三年一次,可是大杳的官位就那么多。
已经有了官职的人不可能大方地为新人让位。所以剩下的基本都成了闲官,作为专门等着别人出意外时来替补的官员而留在京都。
沈修给出的这个回答,虽说不算错,却也只能算是标准答案罢了。
彼方却没有因此而露出嗤笑鄙视之类的神情,反而一点头,依旧目光平静地道;“好,假设就按照你说的,让替补官员补上。可若一个两个他们能补上,那十个八个呢?百八十个甚至满朝文武呢?”
沈修被彼方这一问又给问得一愣,忍不住蹙起了眉头来,感觉自己似乎有些明白彼方为何这般说了。
彼方将沈修这反应看在眼里,也便没有再慢慢地一点点引导沈修去思考。反而是一改之前的方式,转而直言道:“官官相护从来都不是污蔑。若是不能下狠手,将源头也一起除掉,他们迟早会卷土重来。若是下了狠手,这满朝文武还能留下来的绝对只有寥寥几个。”
“到时候,这么多的位置,全都由没有经验的新手来担任,你觉得这样不会出乱子?就算当真能撑过生疏陌生的阶段也没用。因为人心是会变的。尤其是在手揽大权之后,人的欲.望和贪婪也会随之变大。到时候你难道还想再全都杀一遍?”
彼方的声音平淡得听上去有种冷漠的感觉,令沈修听着听着便不自觉地露出了一丝苦笑,道:“大统领,那照你看来,这事是不是永远都没办法做成了?”
“不。我只是想提醒你,水至清则无鱼。不管是官场的事,还是民生的事,都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牵一发而动全身那是常有的事。你若是当真有心想要为百姓做点什么,那就趁此机会多看多学吧。”
彼方说着带上了几分笑意,尤其是瞧见沈修那混杂着饱受打击后的沮丧和若有所思的恍然后,他整个人的心情都愉悦了许多。
可惜,这种愉悦欢快的心情并未维持多久,便在瞥见叶殊那透着一点儿欢喜的神情后消失不见了。
叶殊此刻的神情瞧着有些微妙。整体看上去似乎挺开心的,甚至还带有几分饶有兴趣的感觉。可再加上她那双恍若有光的眸子后,便更像那种忽然发现了新的、好玩的东西的开心感觉。
彼方瞧着她这神情,刹那间便生出了一股不怎么好的预感。
他想要开口问上一问。可一旦看着叶殊,他又觉得有些问不出口。最后只好默默地收回了目光,心里头打定主意,这些天一定要多加留意叶殊。
叶殊对此毫无所觉。
在将面具上的花纹补全之后,她先将笔放回了一块长布上头,又将颜料盒子盖好。
随后,叶殊才站起身来,扶着车门撩起车帘进了里头,将手中的面具挂在了马车车厢里头的车壁上晾干,便又随手拿着水袋出去了。
他们一行四人就这般走走停停,偶尔聊聊天,说些正经事和纯属废话的闲聊打发时间。
因着要隐藏行踪,彼方还特意选了一条隐蔽的路。这也导致了他们这一走便是风餐露宿的十来天。
直到现在,才总算是快要到达下一个府城。
“我们保持现在这种速度的话,今晚应该能进丘朗。”沈修拿着从夏冬那里借来的简易版地图,边看着边跟叶殊、彼方和夏冬三人说着,嗓音里还带着十分明显的欢喜感。
可他这话才刚说完,伴随着马车一晃,四匹马儿嘶鸣,他们马车一下子停了下来。
下意识扶住马车稳住自己的沈修茫然地抬头,刚想问一句“怎么了”,便瞧见了前方倒在地上的人!
第206章 救不救?
倒在前方山路上的人身上有血!
叶殊他们哪怕与对方隔了一段距离,也依旧能闻到那股子血腥味。单凭这一点,他们便知地上那人明显伤势不轻。
在马车停下的瞬间,叶殊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四周,防止有埋伏之类的人和物。
骑在马背上的彼方已经调整到了防备的转态。虽也在打量四周,可更多的却是在戒备。
唯有夏冬和沈修两人在瞧见前方生死不知的人后,一个下马一个下马车,纷纷在第一时间走过去查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