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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缃色亮眼,桃红娇艳,像沾满露水初绽的灼灼鲜花,让人只想,一把将其折下来。上次在观景楼之后,薛能才知道,原来那个举止优雅,因有求于人眼神里又略带讨好的姑娘,居然是酒家小娘子,这份混迹市井间的勇气让他佩服,比此时酒席间只会装矜持的贵女真实多了。
    薛能是一介武夫,更看重身段。寻常娇嫩的,觉得不够炽烈,爽朗浓烈的,又觉得少了些神秘和柔弱,让人食之无味。恰恰眼前的皎然,生命力十足又让人想要保护的欲望,难得让薛能心中一热,不过既然是一门心思攀高枝的乐伎之女,其底线和品格又值得考究。
    但最让薛能想不到的,还是皎然进棚之后的表情,像看到他又像没看到他,眼里先是喜悦、继而是微微的惊讶,随后又恢复了面无表情,垂下眼皮规规矩矩放下食盒便转身离开,真是让人心里直痒痒。
    皎然确实是惊讶的,惊讶于大手笔是出于将军府的薛家之手,喜悦于心中的今日进账,管他是圆是扁,只要花钱消费,都是尊贵的财神爷。
    汴河两畔草木青青,官眷油棚出口处正对敬演河神的船只,相传汴河河神乃王母之女,因私恋凡人震怒天庭,被抓回天界后整日以泪洗面。听闻与凡人所生之子失足坠河而夭,便自请生生世世镇守汴河,还一方安宁,从此沿河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此时船上击鼓扬笛,长鞭挥拽,正演到河神被抓回天庭,被天兵用刑之时,皎然抱着食盒挤在人群中,看得入迷,身后却有熟悉的声音传来,“皎然妹妹。”
    皎然以为是看得入迷幻听,并未回头,直到一双手轻拍肩膀,才回过头来,待看清来人,不由睁圆双眼,“曾诚哥哥!”
    曾诚比皎然高了半个头,身形纤瘦,凤眼狭长,生得周周正正一派正气,正是皎然的前未婚夫。
    意识到一声亲昵的“哥哥”脱口而出,皎然讪讪而笑,有些习惯真的难改,手指摩挲着食案也不知说什么。
    曾诚亦是相对无言,毕竟是自家对不住皎然,往日种种还在眼前,只不过几个月过去,自己变了不少,眼前的女孩,仍然是那么耀眼,明明适才经过,已经硬着头皮转过头走到棚内,双脚还是不听使唤挪到这里,只想再看她一眼。
    “曾公子,小姐正在找你呢,快些过去吧,那边的折子戏要开始了。”一个丫鬟隔着几个人,挤不进来,大声唤道。
    “好,我这就来。”曾诚收回脖子对皎然急促道,“阿然妹妹,我有话跟你说,你在这儿等我可好?我一会便来。”
    船上各戏到酉时接连开始收尾,皎然轮流踮起左右脚尖转了转,她已经从后排来到了前排位置,人越来越少,没等来曾诚,倒先等来了薛能。
    “皎然姑娘怎么还在这里?”薛能问道。
    皎然淡淡回道,“我在等人。”
    薛能“哦”了一声,他不是话多之人,一时间也找不到话头,这时棚内走出一名男子,皎然余光瞥见有人朝这边走来。
    抬眼一看,正是穿一身天青色胡服的凌昱,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两人的谈话。凌昱环顾四周,站在薛能身旁问道,“可还不走?”
    皎然跟着他的眼光巡视四周,绯紫青白,酥衣半露,云鬓轻耷,环肥燕瘦,此时棚外零零散散站了不少“招揽”生意的女女支。这摆明了就是在讽刺皎然居心否侧,她的处境谁人不知,本就被皎仁甫藏在暗处,哪有达官贵人能让她等的,除非是想走她娘亲的后路。
    皎然就差没一口老血喷出来,刚刚还觉得霞光之下的凌昱澄灿若星呢,真是瞎了眼了。可偏见和滤镜这东西与生俱来,解释皆是徒劳。
    一旁的薛能自然也注意到凌昱的目光,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皎然问道,“姑娘可要我们送一程?”
    “不劳烦公子。”皎然淡淡一笑,实则却气得直跺脚,真把她当那些不干不净的姑娘看了。心里除了愤然,更多的是失望,失望于为何会傻傻留在此处。
    斜阳入山,人群消散,皎然抱着食盒边走边自嘲地摇了摇头,心里最后的希望也落了空,曾诚是什么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饱读诗书,自视清高,但真正要在一手伴侣和一手前途里做选择,先放开的,绝对会是她的手。不然,也不会攀了高枝便将她抛弃了不是?
    因着遇上曾诚和薛能凌昱这遭,皎然蔫蔫地回到小甜水巷,结果生活压根就不让她喘口气,大娘二娘又不在家,李妈妈在捯饬夕食,白师太沐个浴比姑娘家还精致,皓哥儿就落到了皎然手里。
    说实话,皎然虽然和皓哥儿玩得一处去,却还没真正在无旁人监视的情况下带过他呢,好在皓哥儿也好带,小嘴会说小腿能跑,有什么难的?
    直到皓哥儿捂着衣裳,嘴里喊着“要放水要放水,”急匆匆要朝净房奔去。
    皎然一把揪着他的小耳朵拉回来,“白师太在用着呢,你要去哪里。”没有纸尿裤的时代真愁人。
    可皓哥儿坚决秉承“人有三急急不能忍”的原则,“蹬蹬蹬”就往外奔,站在院子的小菜园里要浇草。
    可小不点半天脱不下裤子,皎然很无语,“过来这边,别烫死李妈妈的菜。”
    替人放水的经验皎然还处于待字闺中的水平,在介乎该扶和不扶之间,思考了半息的功夫,所有的水,都放到了皓哥儿裤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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