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若疗伤的时候,吃过不少这个。能止疼,还能安眠…
承羽哥哥已行去了渭水畔边,小公子的身形颀长,水波之间,乘着月色的袍角不时随风扬起,一如在江南的往昔。
星檀碎着脚步靠近过去,她闻见他身上淡淡的药香。在江南的时候,他身上尝尝都有这一抹药香,琥珀夹着松木,清心怡人。反倒是来了京城,便就再也没有了。
“倒春寒,可最冷了。星檀还记得那回开春宴。芍药都开了,又生生被冷雨打了下来。”
江羽垂眸过来,看着眼前的小姑娘,翘起的嘴角边上,笑靥淡淡浮现。
原本遥不可及的人,此时看起来,却亲昵了许多。即便在江南的时候,他也不敢妄想,不过是看见她,便会偷偷地心悦。而如今,更是不能了。
他笑了笑:“那回有幸,陪郡主去了趟西湖。”
她也笑着:“那回祖母也在。承羽哥哥的飞花令行得好,祖母赏了好些百花酒喝。”
“郡主非要从我那儿讨一口,酒量浅,不多时便醉了。”
“你还说!”
“我醉了可有说什么胡话?祖母不肯说,当着那么多人,定丢死人了。”
江羽笑着摇头。那年小郡主喝醉了,憨态可爱。话说得不清不楚了,却还念着自己丢了人。他只是头一回见她哭,当着那么多人,只好将她护去了角落。
她说她不讨母亲喜欢,还很想念远在京城的阿兄…
他说,他可以作她的阿兄。
作什么都行,只要她不哭。
想起来往事,他忽的有些不能放心:“郡主去到江南,不必再记挂于我。郡主便当,盛承羽早在六年前已经去了。”
“知道了么?”他郑重看向她眼里。
“嗯。”她瘪着嘴,似受了他的欺负。他对她从来不会如此说话,可今日是必须要说的。
不知不觉间,月亮的颜色淡了。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早春的杜鹃开始啼鸣,岸边渔火亮起来几盏。似在提醒着二人什么。
“郡主该走了。去渡口寻吴家的渡船,江羽已帮你打点妥当。”
他说完,却见她递上那马奶袋子。“承羽哥哥,我带了些茶来,便当是别离酒吧。”
他抿着唇笑了笑。接过来那马奶袋子,却并未打算喝下。方才她在帐子里宣了金大夫,他不放心,便寻金大夫问了问。却见金大夫翻着药箱急着在找什么,说是药箱里的麻沸露不见了。
眼前的人瞳色渐渐涣散,他身上的药香看来是起了作用。腰间的香囊和那马奶袋子被他一同扔去了一旁,他将人接过来了怀里。“郡主?”
“承羽哥哥,我们还没喝别离酒。”
“已经喝过了,郡主。”生而寡忧的人,又怎么知道如何给人下迷药呢?人终是在他怀中昏沉了过去。
玉清茴候着马车旁。星檀原与她说了些计划,道是要阻止江羽回翊王大营的。可如今却见得星檀被江羽抱回来了马车上。
“江公公这是怎么回事?”
江羽未曾抬眸,目光不忍从那张小脸上离开,却只淡淡道,“我送你们去渡船。”
“……姐姐怎么了?”玉清茴也跟去探了探星檀的额头。
“闻了些迷药。过了江,人便会醒了。”
“……”玉清茴这才知道,姐姐并未执拗得过江羽。而如今,她也不剩别的选择了。
吴家渡船靠着岸边,船上早早扬起了炊烟。渔家烟火,让人忽觉几分亲切。江羽只先将人抱去了船舱,又与她裹上了方在车中用过的小褥。
几缕阳光从窗间洒了进来,在她脸上投下一道光影。肌肤柔软的轮廓在光影中,如白玉做的精灵,让他不自觉伸手去碰了碰。
然而他无法再亲近些,他沾染过鲜血的双手,触碰到她的每一下,都犹如玷污。
玉清茴入来船舱时的脚步,似在提醒着,他该走了。
他再多看了一眼,断然起了身,不再回眸。
玉清茴与他擦肩而过,见星檀被照料得很好,方忙追了出去。“江公公真的还要回去么?姐姐不希望你这样。”
他微微侧眸回来,“好好照顾她。”
他说罢,紧着脚步出来了船舱,却见拾若正上了船,见得他那小尼凑了过来问:“恩人不和我们一起走么?”
“不了。小师姐也要多多保重。”
他再打量了一番面前的小尼。这小尼的鼻唇和小妹极像。只是小妹眉眼细长,性子被惯得娇气。这些,这小尼却并不神似。
他垂眸落下,绕过小尼下了船,直跨上马背,自行往来路去了。
拾若见那人背影,不知怎的,却觉很是苍凉。回身入了船舱,见得熟睡的星檀,方问了问玉清茴,“恩人他可是有什么紧急的事?”
玉清茴摇头,目光落向熟睡中的星檀:“他的心事,该没有人能猜了。连姐姐都左右不了,何况是我们呢?”
拾若这连日来虽在病中,却也大约知道自己的处境。两位愿主姐姐在翊王军中,本是要做质子的,然而此下却被恩人放了。
她忙问道,“他若还回去军营,是不是定会被翊王责罚?”
却听玉清茴叹着气,“许不止是翊王。还有其他人在等着他。”
拾若听得,连忙往船舱外去。玉清茴在身后跟了出来,“小师姐,你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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