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鹿松平那退避三舍的样子,该不会再吸上两口就要死了吧?
想到这里,肖南回拼命挣扎着撑起上半身,想向着殿门的方向爬出去。然而眼前的景象在她起身的瞬间开始天旋地转起来,月色的光亮透进来像是一道飞驰的光斑,上下左右地在她的视野里逃窜着,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扭曲的视线令她爬了几步又瘫倒下来,原地挣扎着。
她能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像是一扇漏了风的破门。
四周似乎越来越冷,她的挣扎也越发迟缓。
窸窣。
肖南回的瞳孔动了动。
是鞋靴摩擦地面的声音,似乎有人在向她走来。
她分不清那是否是她的错觉,直到下一秒,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透过她变得厚重的耳膜,滞缓地传来。
“肖南回,闭上眼睛。”
这声音,有些熟悉。
她压根听不进去那人说的话,拼命瞪大眼睛想要看清来人的脸,最后却也只得一片模糊的白色。
微微发冷的白色,和今晚的月亮一样。
那白色又靠近了些,肖南回感觉到自己失去平衡的身体触到了什么终于被稳住,脸颊和手臂下是上好绸缎布料才有的触感,隐隐透着一股温热。
这白色为何瞧着是冷的,摸着却是暖的呢?
“别摸了,把手拿开。”
啊,真的好熟悉,在哪里听过呢?
转不动的脑袋费力地思索着,手下却不肯松开,她像个喝醉了的无赖一般,固执地沉溺在这方温暖的月白之中。
良久,耳边似乎飘过一声叹息。
紧接着,她的身体似乎腾空而起离开了地面,那抹月白将她包围地更紧,像一泓温热的泉。
鼻间弥漫着一种若有若无的清冷香气,那一直旋转不停的视野似乎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昏沉继续侵蚀着肖南回的意识。
闭上眼的前一刻,她仿佛看到那坠落的点点尘埃,都化作了漫天而降的飞雪。
作者有话要说:
一夜雪迷兰棹。傍寒溪、欲寻安道。
出自《水龙吟·寄陆放翁》南宋·刘过
第48章 沙堆宿东
睡梦沉浮中,肖南回觉得自己的一条腿火燎一般的烧疼。
她想翻个身,把这条腿抽回来,身上却似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怎么都动弹不得。
她气得在梦中大吼一声,突然就把自己吼醒了。
头顶上是明晃晃的大太阳,有脸盆那么大。
她眨眨眼,动了动手指,摸向压在身上的东西。
几个巨大的麻袋,死沉死沉的,偶尔漏出些沙子样的东西落在脸上,她伸出舌头舔了舔。
咸的,是盐。
这种粗麻袋装着的盐,她只看过一次,便是在被抓的私盐贩子那里。
深吸一口气,运力一推,麻袋应声落地,肖南回在一辆破板车上坐了起来,终于将那条快要被太阳烤焦的腿收了回来。
与此同时,就坐在不远处一棵梭梭树下乘凉的几个大汉,听到动静齐齐回头,黝黑的脸上有些惊讶。
肖南回艰难地吞了吞口水,试图润一润干裂的喉咙。
“请问,这是哪里?”
那些人见她开口说话了,神情反而变得有些古怪,肖南回听到其中几人低声嘀咕着些什么,用的是一种十分拗口的方言。
她有些不可思议地开了口,这回用的不再是官话,而是岭西宿岩一带的方言。
“这里是宿岩?”
领头的那人有些就惊讶地看向肖南回,点了点头道:“就快到宿岩了。”顿了顿又问道,“你不是岭东那边过来的?”
肖南回知道这是岭西一贯的排外风格,当下讪笑两声:“前几日在彤城干几趟镖局的生意,结果让人坑了。”
一听是老乡,那领头的倒也不避讳,直言道:“那就难怪了,那人给了银子,说是要把你快马加鞭送到宿岩,我们几个还寻思着,这人牙子可还挺有意思,卖个人还自己先垫钱,原来是怕你中途跑回去找他算账呢。”
说罢,他“哈哈哈”大笑起来,他周围的几个人也跟着傻笑起来。
肖南回却有点笑不出。
“卖人?卖谁?”
笑声戛然而止。
“卖你啊。”
一阵风刮过,一团风干的猪毛菜欢快地滚了过去。
气氛一时诡异。
“那个,咱们能不能商量一下......”
“不能。”领头的站了起来,他身后跟着的五六个人也站了起来。
肖南回只觉得头疼欲裂,下意识摸向后背。
还好还好,平弦还在。
她冲那几人笑了笑,低声说了句“抱歉”。
戈壁上响起几声男人的惨叫,一阵叮叮咣咣后,迅速恢复了平静。
又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一道骑着骆驼的身影一溜烟地上了路,笔直地奔着西边的方向而去。
肖南回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
身上这套衣服还是从那几个人身上拔下来的,透着一股汗馊味,她却也没得挑选,只能忍着。
戈壁里的天气她再熟悉不过了,暴露在这样的烈日下,不出一个时辰便会虚弱脱水,有时候穿厚点才是保命的硬道理。
这只骆驼是只老骆驼,不仅会自己避开有流沙的地方,还认得去宿岩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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