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千万莫要再流血,丁中尉若是知道了,臣的日子恐怕会不好过。”
“他方才为难你了?”
她如实道:“倒也没有。”想了想又补充道,“也是臣自己心生愧疚。”
话音落下,她已经系好了结。
那人将手收回,两人又恢复了先前三步远的距离。
静立片刻,皇帝转身继续向前,她也跟了上去。
肖南回跟在夙未身后,就这么在黑暗中沉默地走着。
直到前方的夜风吹进来,将新鲜空气和他身上的味道送进她的鼻间。
柔和的月光依稀从出口透进来,正映在他停住的背影上。
“孤不喜欢肖卿总是走在身后。”
她腹诽一阵,寻思着这路也快要到了尽头,为何先前不说,非要到了现在才说。
“方才那密道太过狭窄,臣不好越过。如有下次,臣定会走在前面为陛下引路。”
“为孤引路的人有未翔一个便够了。”
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先前便有过的那种忐忑又涌上心头来。
还没等她回过劲来,那人却已转过身去,向着夜色而去。
“无妨,这外面山高水阔,断然不会令肖卿连与孤并肩的方寸之地都容不下。”
肖南回站在原地停住了。
皇帝的话在她心底转了几个圈也没能盘旋落地。
她想弄明白这话中深意,可又觉得不过是些胡思乱想罢了,纠结了片刻,还是迈开脚步踏入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开新卷,可能有点虐。本人会在线坐诊,不适找我,免费开药~
第93章 弦断(上)
岁末将近,这一年很快便要过去了。
大雪过后便是岁寒,雪停之后的碧疆又起了北风。风从三目关的关口吹进来,常常从白日呜咽到子夜。
孙府修建得十分稳妥,北面的墙比南面厚出几寸,冬日里的寒风半点透不进来。但肖南回有时夜半惊醒时,仍常常以为自己还在那郊狼环绕的荒漠之中,往往起身掌灯后才能回过神来,复独自一人在窗前坐到天明。
她的伤好的很快,不多日已经可以活动自如,她数次想着立刻拍马赶去碧疆与肖准汇合,可一来肃北接连拔营,她可能前脚按照军报找过去,后脚对方却已经不在原地。二来,她如今正经有官职傍身,归营后按规制掌三部军马,再也不是从前一名小小伍长,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未能找到合适的由头前,她也不好擅自行动。
这三来便是,皇帝以养伤为由准她暂时不必归营,却派了两名亲卫给她,言明是规制所定,不得拒绝。她独来独往惯了,最多能接受一个上蹿下跳时常不见人影的伯劳,同那两人成天大眼瞪小眼实在尴尬。
而且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这两人名义上是她的近卫,实际上却是皇帝的眼线。
可皇帝看着她做什么呢?她向来不是个值得花心思的对象啊。
思来索去没有答案,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斥开他们,只找了个机会交给伍小六“处理”。所谓“处理”也只是给他俩找点事做,至少白日里不要总是盯着她。毕竟她怕的不是这两人,而是派他们来的人。
那日从那所谓的议事厅回来后,她得空便开始留意那附近的动向,一些重要的军报她都没有落下,还破天荒收到了鹿松平随军报传来的口信。
信中得知莫春花一切都好,她心下又是一宽,但也觉得是意料之中的事。小雪那日凌晨,她郑重嘱托鹿松平千万在乱局中顾及莫春花的性命。她没有文官权臣那般的玲珑心窍,结识一个人往往需要通过和多方切磋武艺来判断。鹿松平天性阴柔、心细如发,虽然诡诈却未必不能受重托。
这世间若有一人能在当时的乱局中护下莫春花,那便当是他无疑了。有时她会觉得莫春花同自己有几分相像之处。她们算不上名贵的花朵,不论流落到那片土地上都能扎根生长。而正是由于这几分相似,她同对方多有亲近之感,却也不知日后是否还有机会再见。
鹿松平兴许是看在她同皇帝走近的缘故,并没有在信中多言,但她觉得有些事一码归一码,回阙城后她或许应当以侯府的名义送上些谢礼。当然,这一次她万万不能再让杜鹃插手。
捷报就这么接二连三地传进肖南回的耳朵里来,当中有不少熟悉的地名都是她当初亲手写下绘进图纸的。
入冬后最冷的那一天,她听闻军报传道:白鹤留的七个儿子系已确认战死六个,最小的一个不过六岁,在同奶娘逃走的时候被光要营的人抓了,现下就关在俘虏营中。
皇帝对此反应非常冷淡,只交代了让人好生照看着,只字未提如何发落。
事实上,除了临军布阵时殚精竭虑、洞察入微,旁人从皇帝身上几乎看不出丝毫上心的态度,对此番大捷也没什么喜悦之情。
若放在从前,肖南回定是有些费解的。可如今和那人相处了一段时日,她倒是觉得皇帝的心态也不难揣测。收复碧疆或许只是他必须要做的一件事罢了,同他当日为了秘玺的些许线索、便只带一名护卫离开皇城深入北地的行为,没什么两样。
帝王之心,多少等同家国之心。
对于天成来说,收复碧疆只是一件早晚都会发生的权利倾轧,而对于那些她曾一同生活过的碧疆百姓来说,却是整个世界都变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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