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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南回陡然出声,打断了肖准的自白。
    为了这一句迟来的答案,她等了许多年、蹉跎了许多岁月、耽搁住了前行的脚步。
    她想起姚易曾对她说过的话,如今想来,当真是分毫不差。
    她看似强悍,实则懦弱。对肖准的爱慕从未让她变得坚强,只是年复一年地消耗她的勇气而已。白允的出现是一块从天而降的巨石,迫使她从小长大、虚耗至今的漩涡中抽身。
    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是否可以通过后天的努力去补足呢?
    她曾经以为可以,可在听风楼上瞧见白允射出那一箭的瞬间,她便知道不可能了。
    那支匆忙间射出的黑羽箭,穿过了听风楼的雕花窗棂,又穿过了带着烟气的玥河上空,最后穿透交叠的人群和帝王左右的华盖,准确无误地到达了终点。
    要想那样射箭,是要有天赋的。
    可她没有天赋,她有的只是日复一日的苦练。但即便如此,她依旧比不上对方的箭法。而她与肖准之间也一样,即便她有朝夕相处的十数年,然而却也比不过少年时的那一点回忆。
    咬紧嘴唇,她脸上的表情渐渐平静下来,只声音还有些颤抖。
    “义父可知,我随陛下在宿岩的时候,曾经有一次差点跌落山崖、命丧黄泉?”
    肖准无言。
    他知道她在岭西的那段时日发生了许多事,但从未细想过其中会有哪些曲折、更未想过那些曲折会如何改变了眼前的人。
    “白氏有一剑法高超的剑客名唤燕紫,他曾以剑气伤我,而我当时身上穿着光要甲。那甲衣替我挡下了致命一击,可下一秒我置身天沐河古道的悬崖之上,那铁甲的重量却令我不断下坠,最终险些夺走我性命。”
    “义父传我武艺,教导我为人、修武学的道理,给我遮风挡雨的屋子,赐予我温热的饭食,就像这铁甲一般,给我庇护。可甲衣终究与我并非一体,我也终会有脱下它的一天,就像我终有一日......”
    她顿了顿,有些说不下去。
    但想到她为这一刻所鼓起的全部勇气、所经历的那一个个不眠的夜晚,她终究还是决定为这一切画上句点。
    “就像我终有一日,还是会离开肖府、离开义父。”
    空气一时凝结,心中钝痛令肖南回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近乎迷茫地抬起头时,便觉得眼前肖准的脸似被蒙上一层雾气,看不真切了。
    她多希望眼前的人说:不,你不用离开,我们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然而她知道他不会。
    肖准永远不会对她说出这句话,因为他对自己做不到的事,从来不会信口开河、轻易许诺。
    她也知道,她说出这一番话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即将无限疏离,再也回不到曾经那种亦父亦师的亲密关系。
    她曾经贪恋那种亲密带来的温暖,并幻想着那种亲密有朝一日可以转化成她希望的那一种感情,可时间带给她的答案是残酷的。
    如今,她终于亲耳听到了那个答案。
    无比清晰、震耳欲聋,像是一记钟鸣敲响在她心底。
    那就这样吧。
    没关系的。
    这些本来就不属于她,她可以重新回到那个荒蛮贫瘠的世界中去。
    她本来就该属于那样的世界。
    转身的一瞬间,她的泪水滚落下来,又在寒风中四分五裂、破碎无踪。
    第114章 出口成谶
    圣驾归城的第二日,阙城便下起了小雨。
    这是开年的第一场雨,带着湿冷的气息,将整座皇城笼罩在一片雨雾之中。
    雨连下三日未停,城中池塘水面涨起,将整个冬天的落叶枯枝冲出河道,像是要清理掉这座古城积蓄的一些陈年秘密。
    凌晨时分,天照例阴沉着,湿气令人困乏,街上行人寥寥,各个都打不起精神来。
    望尘楼后院侧门吱呀一声敞开,走出一个披蓑戴笠的小厮,他将一只包着油布的木箱抱上牛车,随后便熟门熟路地赶着车向着后巷而去。
    牛车晃晃悠悠地走街串巷、在各种狭窄小路上抄着近道,最后停在一处安静大宅的后门。
    小厮跳下车,上前扣响门环。
    当当当,不多不少,正好三声。
    过了片刻功夫,那院门便开了半扇,一名束发男装的女子探出头来。
    小厮将那油布包着箱子恭敬递过去。
    “这是最新的赤喉珠,一共四两三钱,应当够用到春末夏初,多余的倒也没有了。”
    肖南回小心用袖子抹了抹那油布上的水,由衷感激道:“有劳了,烦请代我同你家掌柜的捎上一句,就说我改日得空带些吃食去看他。”
    那小厮嘿嘿一笑,从衣襟内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草纸递了过去。
    肖南回接过一看,瞬间认出那龙飞凤舞的毛笔字出自谁手。
    “我家掌柜的知道肖姑娘为人仗义疏财、不愿欠人情分,这便已经拟好了单子,姑娘只需照着单子采买便可,不用再费心自己琢磨了。”
    打头第一行便是一两十金的貉绒鬼菇子,肖南回微笑着将那张破纸收好,方才那点感激之情已经散的一点不剩。
    “姚掌柜当真是周到。”
    “好说好说。”小厮利落翻上牛车,掉转车头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肖姑娘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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