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绾,外人面前,不要失了礼数。”
“是,夫人。”
那叫绾绾的女子换上悻悻的表情,转头间才发现薄夫人身后跟着的人。
也不怪她先前没有察觉。肖南回今日这趟门出得匆忙,选了套素色常服,到了地方才发现:颜色好巧不巧同王府上下人衣裳的颜色一模一样。
“她是......?”
薄夫人笑不露齿,声音却比先前听过的都要亮些。
“这位是青怀候义女,肖南回肖姑娘。”
前一秒还嬉笑声不断的园子里,突然有片刻的安静。
无数道好奇探究的目光都落在一处,焦松祭典上发生的事,这些官宦内眷们多多少少都有耳闻。众人好奇的不是这女子是否当真卷入了那些前朝的是是非非,而是好奇那些关于她与青怀候之间种种爱恨情仇的传闻。
肖南回立在原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祈求此刻能有个人突然出现将她从这煎熬之中解救出去,然而这个人终究还是没有出现。
靠谁不如靠自己。
左右当下是离不了场了。肖南回深吸一口气,主动上前一步。
“在下初来乍到,先前也未玩过这些。有劳各位姑娘赐教了。”
薄夫人瞥她一眼,似乎对她如此之快便调整好状态有些惊讶,但随即便恢复如常了。
“来者是客,绾绾,不如就让肖姑娘入了你的组可好?”
不好不好。
肖南回内心疯狂摇头,而那唤作绾绾的女子显然也并不喜欢她。
“回夫人,我们七人一组,人数刚刚好,加不下旁人了。”
肖南回内心一阵狂喜,借坡下驴的话都到了嘴边上,那薄夫人却又开了口。
“不是还可做飞鸟吗?”
射覆猜物,分做二曹。除此之外,人数为奇时余出的那一人可游附二曹之间,便唤作“飞鸟”。
当然,这些细节,从没玩过射覆藏钩之戏的肖南回是不知道的。
鼓声一响,她便像一只误入樊笼的麻雀,被这些高贵聒噪的金丝鸟推来推去。
两个侍女在一旁敲着手鼓,鼓声起,众人便开始衣袖相连、嬉笑打闹起来,借此掩盖传钩的动作;鼓声停,上曹便不能再动,由下曹要说出那物什藏在何人手中。
规则看似简单,但在久居高门深院的女子眼中却是难得可以稍稍放松姿态的消遣。
肖南回瞧了一会,才大概看了明白,又觉得那些女子不故作姿态讲话时,也有些娇憨可爱之处,便乐呵呵跟在一旁做个绿叶。
她目力不同常人,要看清那些衣袖下的小动作简直易如反掌。
但她再木讷不通人情,也知道不能在此刻出风头的道理。
于是接连三局轮到她时,她都没有猜中。
那绾绾本就是上曹组的头领,连赢几回已很是心满意足,那飞入鬓角的眉梢似乎又高昂了不少,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起来。
这一局方结束,她便走到中央扫视全场。
“这么玩没什么意思,我们藏些有彩头的东西好不好?”
几个年轻的小姑娘已经心动,小声谈论着究竟能有什么彩头。
肖南回却是隔夜觉找上门来、已是有些哈欠连连,跟着一片娇声软语附和着。
下一瞬,便见对方抬手摸了摸头上那支夺目的金钗。
“不如就藏这金钗如何?”
众女子瞬间兴奋起来,肖南回虽不大懂行,却也能从周围人的反应中判断出:那金钗应当很是金贵难得。
如此宝贝的东西,当真舍得拿出来当彩头?
她心头的疑惑还没有得到答案,那厢众人已兴高采烈地新开局面,准备大展身手了。
肖南回被挤在一群兴奋的年轻姑娘中间,鼻间是各式香粉的味道。她有些分神,注意力都在鼻间酝酿着那个喷嚏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阿嚏”一声打了出来,耳边的手鼓声也跟着戛然而止。
那绾绾随即猛地指向还在发呆的肖南回。
“在你手里!”
肖南回茫然摇头。
“不在我这里。”
谁知下一秒身旁的另一名女子却突然出声道。
“绾绾姑娘猜对了呀,我方才确实传给......传给肖姑娘了。”
一时间,在场所有目光唰地聚集在了肖南回的身上。
肖南回眨眨眼,因为缺觉而出窍的三魂六魄此刻终于归位,整个人瞬间清醒了过来。
夙平川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小心,她却还是大意轻敌了。
这不能怪她,在她的认知中,能够伤人的只有刀枪剑戟,谁能想这温香软玉之中会藏着一根针呢?
薄夫人就在不远处看着,有意等了片刻才开口问道。
“肖姑娘,东西可在你手里?”
肖南回继续摇头。
“不在。”
又不知是谁小声在旁提点着,似乎是出于好心。
“肖姑娘若是喜欢那金钗,直说便是,切莫因小失大。”
她不喜欢钗环首饰。
不论它是金的银的还是什么九天神石做的,她都不喜欢。
可在场不会有人相信的。在她们看来,她只是个出身卑苦、劣根难改的孤女罢了。
本质上同莫春花也没什么分别。
她抬头,望向那些将她围住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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