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先生就要到了,老爷正在祠堂候着,川儿也快些过去吧。”
夙平川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薄夫人一眼,只临走前在肖南回耳边小声道了句“小心些”,随后便板着脸离开了。
随着夙平川的离开,薄夫人脸上的笑瞬间便淡了些,她望向肖南回,慢悠悠道。
“今日确实不太适合舞刀弄棒,倒教肖姑娘有些无用武之地了。不过我在偏院设了射覆的台子,虽说只是姑娘们之间打发时间的小玩意,倒也聊胜于无。肖姑娘如果不嫌弃的话,便一起过来瞧个热闹罢。”
这话说的,她哪里敢嫌弃王府?她只是......她只是嫌弃眼前这个人。
肖南回脸上的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那......那便瞧瞧罢。”
薄夫人早就料到她不会拒绝,施施然转身走在前面,肖南回只得跟上。
对方的步子迈的小、走的自然也慢,肖南回不习惯这种步伐,有些局促地换着脚。
好不容易走出长廊,入眼便是一处小花园。
肖南回走得无聊,便抬头多看了几眼,这一抬头便教她瞧见了那株树。
那是一株梅树,瞧着有些年岁了,如今因为长满了绿色的枝叶而与周遭融为了一体,但不知为何,肖南回还是一眼认出了它。
下一瞬,薄夫人的声音便在前方响起。
“你眼力不错,那株便是映水重楼。”
若说先前肖南回对这娇贵的梅花还因梅若骨有些许憧憬,如今经历了白允的事,她便是半点好感都无了。
她没做声,摆明了不想接这一茬。
那薄夫人却当做未察觉,只作闲谈间想起什么趣事一般,非要将这话继续聊下去。
“先前川儿吩咐过府上的人,今年不要修剪枝条,他要亲自做这事。想来是要留下几枝开得最美的亲自送给什么人。”对方的声音顿了顿,再响起时便带了几分惋惜,“只可惜,他出手晚了些,这花却等不及,一夜之间便落了大半。或许这便是那些大师们常说的......少了些机缘。”
女子的声音依旧柔柔的,却有种蛛丝粘粘一般令人汗毛微耸的感觉。
然而一回生、二回熟,前有白允、后有薄夫人,她已经有些看清了这些女子拿捏人的手段,心下反而平静了许多。
深吸一口气,她沉声应道。
“夫人多虑了。这梅树新芽满簇、绿意甚浓,瞧着还能再活上百年,比起你我都要长寿得多,又何必为这一季的盛败太过伤情呢?”
薄夫人的身影一顿,随即像是没听见这一句一般,迈着小碎步继续向前走去。
第124章 藏钩戏
春日是鲜花锦簇的季节,也是肖南回最为头疼的季节。
女子们小声嬉闹的声音便夹杂着一股浓重的花粉味迎面而来,她重重打了个喷嚏,抬头打量四周。
此处说是偏院,实则是烜远王府的后花园。
整个后花园差不多有半个肖府那么大,此时正值春盛,那些一看便是投了许多银子的名贵花朵各个开得娇艳,曲水小桥在假山蜿蜒点缀,似乎就连小径旁一块垫脚的石头都是精挑细琢过的。
到底是王府,该有的气派还是有的。
只是不知为何,她想起曾拜访过的梅府。梅府院中只有那叫阿楸的老奴一人打理,远没有此处这般面面俱到,但那一园梅树却静美中透出一股热烈生机,更能让人感受到家主对其倾注的心血与热爱。
眼前这番美景美则美矣,却因为样样都好而显得面目模糊。
“这园子平日都是我差人在打理,先前荒了许久,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让它有了今天的模样。”
薄夫人望着那满眼的花团锦簇,内心有种由衷的骄傲感。
肖南回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对方那双肥润白厚、找不到一点泥巴的手,勉强附和道:“夫人真是费心了。”
薄夫人对她的反应显然也并不在意,她继续往前走着,绕过一团绣球花丛,便见到了十数名穿粉着绿的妙龄女子。
那些女子大都不过双十,正是如花一般的好年纪,一个个或站或斜倚在那搭在一汪碧水中的花台上,射覆用的绫罗绸缎纠缠在一具具年轻丰满的身体间,那些穿着金丝细履的足尖轻快地跳跃着,一不小心打翻了那些亮晶晶银盘瓷瓶,鲜艳水灵的果子滚了出来、兑了蜜露的花酒泼洒一地,在春日的阳光下蒸腾出令人微醺的气息。
这片春日艳色之中又有一人格外显眼。金红相间的纱衣、雪缎坠珠的抹胸,那腰勒得是分外紧、胸托得也是分外突出,头顶那繁复的发髻好似堆砌的一座宝山一般缀满了发饰,当中一支足金点翠凤头钗格外显眼,好似平地之上隆起的一座丰碑。
这脑袋,不知有没有二三十斤重?
肖南回有些走神,等到反应过来时,才发现那些花台上的美人已停了下来,正好奇地望向她。
她连忙收回目光,尽量将自己蜷缩在角落。
而那金红纱衣的女子也迟迟转过身来,一眼瞧见薄夫人,便从那花台上快步走来。
“姨母来的正好,射覆实在无趣,我正与她们商议换做藏钩。姨母同我一组,快来快来......”
红衣女子唤薄夫人姨母,看来是桩亲戚。只是这性子,差得倒是远了些。
薄夫人纹丝未动,脸上依旧挂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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