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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愣着做什么?上啊!”
    众道士法师慌忙掏出各自法器,念经的念经、写符的写符,诵咒的诵咒。
    一通乌七八糟、手忙脚乱的应付之后,所有人已被逼到了院墙底下,再无路可退。
    一空独自抱着经卷,仍不屈不挠地念着咒。
    周遭人连连败退、哀嚎声不断。
    “一空住持,我等、实在是挺不住了啊!”
    肆虐的风刃将年轻僧人的衣袍切割破烂,他却跛着脚上前一步、挡在了所有人面前。
    “今日便是小僧往生、永业不存,也不能让他离开这里!”
    “放屁!”扶丘扶着头上的金冠,一边撒米撤退、一边破口大骂,“你要往生莫要拖着旁人一起投胎,快开寺门!快开寺......”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便瞥见四周寺墙上寒光一闪,原来不知何时,已架上弓羽上百。
    他进山门时见过的那黑衣侍卫就端坐在偏殿的屋脊之上,目光森凉地扫过院中人。
    “今日重金请各位前来,业障未销无人可以离开。非常时刻,所有人需得共进退。”
    局势顷刻间见了分晓,扶丘心中一凉,不得不低头缩了回来。
    一众七老八十的天师老道聚在年轻僧人的身后,纷纷拿出了看家本领来,为保自己的小命做着最后顽抗。
    谁也没有留意到,一个小小身影从院墙上一翻而过。
    他腿短一截、怎么也够不到地面,落下时摔了个屁墩、发出“诶呦”一声。
    一空余光扫去,只见烛鱼不知何时冲了过来,手里还举着什么东西。
    小沙弥一脸正气、顶着四散的风刃与乱流、拼尽全力将手里的东西对着旋涡正中的男子扔了出去。
    一道金绿交加的光在半空中一闪而过,却是只不知吃过多少油米、经过多少风霜的铜碗。
    “邪魔妖怪!速速退散!”
    那破烂铜碗在空中旋转出一道长长的抛物线,竟突破那密不透风的风墙直入其中,直奔正中男子的身影而去。
    噹。
    第174章 水与茶的难题
    噹。
    一声闷响,脑门上传来一阵钝痛。
    少年努力压下心头的烦躁与恼意,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一如既往的平和淡漠。
    他身前那团破败到棉絮已经外露的蒲团上,坐着一个天生笑面、胡子乱糟糟的老人。
    老人手里端着个铜碗,方才那声闷响便是这铜碗和少年的脑袋亲密接触发出的声音。
    “阿未喜欢茶水还是清水?”
    又是这简简单单的问题,却已经数不清是今日第几次被他问起了。
    少年不动声色地攥紧拳头,尽量平静地答道。
    “清水。”
    噹。
    又是一记毫不客气的敲击。
    少年终于忍无可忍,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出栏的猛兽一般溢出。
    “选不喜欢的也不对,选喜欢的也不对。你究竟要我如何?!”
    老人不急不恼,依旧是那副面孔。只见他伸出左手、三指并拢指向正上空。
    在黑暗向上蔓延的尽头有一扇小窗,窗外是混沌的白日与黑夜。
    “阿未喜欢白日还是黑夜?”
    当然是黑夜。
    黑夜是如此安静、隐秘、包容、不动声色,令他可以不用多费力气便能藏起自己的一切不堪与恶念。
    听他不语,老人收回食指作莲花状环向四周。
    黑暗中若隐若现的边界是无数块古老的石砖,石砖内是孤零零的自己和不通人情的师父。
    “阿未喜欢一个人还是同母亲在一起?”
    当然是同母亲一起。
    母亲是他身在长夜中唯一能看见的那道光,只要那光在,他便能通过影子将自己剥离出那吞噬一切的黑夜。
    他依旧不语,老人收回左手,拿起一旁的两把泥壶,重新将石台上的水和茶斟满。
    “茶水还是清水,白天还是黑夜,一个人还是一群人,都是一样。你何时想明白这个道理,何时便能走出这座塔。”
    道理?这是什么道理?他更加不明白的是,为何偏偏是这个道理?
    数载苦修、不知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便是在这黑暗中独自对抗整个世界的。他熟读经书典籍、佛法要义倒背如流,怎会连这样一个简单的问题都寻不得答案?
    或许,这些问题本就没有答案。
    或许,他的师父从未想过要他走出这座塔。
    或许,一切无上妙法、智慧开悟,不过都是设下这方寸囚牢的借口、一场禁锢他一生的诅咒。
    他突然拂向石台,台上的水与茶顷刻间被打翻、泼洒一地。
    “茶怎会是水?白昼怎会是黑夜?孤独怎会和有人陪伴一样?”
    他的师父对世人向来宽容慈悲,唯独对他格外严苛。似乎他并不是他的弟子,而是他要费尽心思、穷尽一生对付的魔鬼。
    但他自认擅长忍耐。与□□上的折磨不同,在这狭窄、黑暗、不见天日的虚无中探索虚无,远比世间最残忍的酷刑还要令人崩溃。
    但他一直做的很好。直到现在。
    这是他第一次在师父面前失态,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数载隐忍磨砺一夕间便付诸东流,他是否永远也无法走出这座为他量身而造的囚笼、永远无法通过师父的考验?但即便如此,他也要求那一个答案。如果那答案就是虚无,他便弃了这一身修为、撕破这困住他的虚无、彻底放出心底的那只猛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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