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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回到欣云苑的时候,宫人们已包完了饺子,顾燕时让他们都退了出去,独留下兰月在屋里说话。
“我觉得……陛下最近会有事情找我。”她说。
兰月一怔:“为何?”
顾燕时低着头,思索着呢喃:“送嫣太嫔出宫这事,御前宫人怎么会办得这样不利索呀。非闹这一场,做给我看罢了。”
她想到他前阵子的那句“等过一阵子有了合适的机会,朕必定给母妃一个交代”。
今天这一出,就是这个“交代”。
他那样一个人,才不会白白帮她!
顾燕时心里紧张起来,只是紧张也没什么用,这一切从一开始就不由她做主。
他下的那些套,她每一步都只能乖乖地钻。
怎么会有这样讨人厌的天子。
她心底暗暗生出怨怼,知道迟早会有事找上门,却也没料到他在“讨债”一事上竟如此积极。
当晚,寿安宫中的太妃太嫔们只设家宴小聚了一场,含元殿百官皆至的宫宴却直至半夜才散席。
过了子时就是新年,若懒得守岁到天明,捱到这时便也够了。
顾燕时梳洗之后就上了床,窗外还能遥遥听见几许烟花在天边炸响的声音,总会让人在要入睡时又清醒三分。
突然,院中值夜的阿咫一声惊呼:“陛下圣安!”
顾燕时头脑昏沉,一时不及醒神,只隐隐感觉到院中的灯火亮了。
接着房门被推开,兰月掌着灯,满目惊慌:“姑娘,陛下……陛下喝多了。”
顾燕时终是醒了,猛地坐起来:“……他来了?”
兰月紧张地点头:“玉骨和阿咫在外挡着,怕是也挡不住。”
顾燕时一把揭开被子,趿拉着木屐凑到窗边,往外一看,正看到苏曜正跌跌撞撞往这边走来。
第16章 同榻
顾燕时嚇得周身紧绷。
在她眼里他本已足够难缠,那里想过还要应付一个喝醉的他。
她顾不上多想,匆匆穿衣。头发来不及好好梳,便草草一绾,随手取了支白玉钗簪住。
外面的嘈杂声不绝于耳,只听也知宫人们有多慌张。
顾燕时牙关紧咬,命兰月先燃上了屋里的灯,就向外走去,心情端已堪比“视死如归”。
绕过门前屏风,她步出门槛,迎面撞进满室混乱。
他进来时不经意地碰碎了些放在矮柜上的杯盏,碎瓷散落四周。小司与陶成费尽力气边阻他边扶他,无奈小司才十岁,根本没多少力气可用,终是令他摔倒在了地上。
满屋子都是酒气。
顾燕时皱皱眉头,嫌弃地看着他。他委顿在一张八仙椅旁,好似睡过去了,只余陶成和小司在旁边一脸的惊慌失措。
顾燕时抬眸望了眼屋外——院中,原是有不少御前宫人杵着的。只是一个个都垂眸静立,解作手足无措也好、看成作壁上观也罢,总归是没有进来的意思。
顾燕时黛眉微蹙,定住心,朗声道:“陛下醉成这个样子,看来也不便回紫宸殿了,你们扶他去屋里睡下吧。”
这话一出,外面倒有两名宦官像突然醒了神似的,躬着身进了屋,帮陶成和小司扶他。
兰月不安地上前:“让陛下睡在里面,那姑娘……”
顾燕时仿若未闻,口吻一成不变:“你们都不曾在圣驾前当过差,出了岔子,恐失性命。既有这许多御前宫人在此处,你们就先都回房去,明日待圣驾走了再过来。”
说罢,她才答了兰月的话:“我睡外屋就好。”
“外屋……”兰月神情一僵,想说不妥。与顾燕时目光一触,忽而明白了她的意思。
陛下睡在卧房、太嫔睡在外屋的事情若传出去,自然不好听。可人现下在这里,已注定堵不住悠悠众口。
但若细想,倘她安排不妥,恐怕还能生出更难听的事。
——顾燕时现下最怕的,不是他私下里对她如何。而是她若走了,他借醉吵嚷着找她该怎么办。
他那个脾气,做起事来全无顾忌。万一扯着嗓子嚷嚷几句,日后旁人就是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怕也不能了。
兰月掩在袖中的手紧了紧,垂首轻道:“那姑娘小心些。”
卧房中,苏曜被宫人们送到床上,耳朵静听着外面的动静,面朝着墙壁,唇角划过一抹笑意。
他喜欢小母妃的识趣。
顾燕时静立在外,待得陶成他们退出来,就让自己身边的人都退下了。
而后她放轻脚步折回里屋,站在离床远远的地方看了他半晌,终还是咬牙上前,帮他把靴子脱了。
她盼他能睡得安稳些,最好一觉睡到天光大亮,不要找她的麻烦。
但帮他脱衣服她实在不敢,就脱掉靴子好了。
一双黑底绣金线的龙纹靴在拔步床边放好,顾燕时轻手轻脚地溜到铜灯边吹熄灯火。而后就又回到外屋,回身阖上卧房的门,再去将外屋的房门也关好。
外屋里有炭火,冷倒不冷,只是没有床。
若是平日,还会有个值夜的宫女在这里打地铺。可今日除夕,顾燕时想让她们都好好休息,早早放了话不留人值夜,便也没有地铺留在此处。
但也不妨,没有床铺,还有椅子和绣墩呢。
凑合一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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