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过了近半刻,厮杀声叫喊声才渐渐响起来,血气在夜色里弥漫,天地间似乎都覆上了一层猩红。
教中最南侧的院子里,顾元良闻得喊叫,惊然起身,又将顾白氏一把拉起:“出事了。”他道。
顾白氏原已昏昏入睡,侧耳一听,浑身顿时出了冷汗:“是朝廷的兵马?”
“应是。”顾元良边说边下了床,顾白氏见状会意,也匆匆下地。
顾元良一把揭开床褥,掀开床板,一条暗道映入眼帘。
“快。”他伸手一拉,示意顾白氏先下去。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地行至矮柜边,一掰柜上放着的木雕,一方暗格在墙上缓缓打开。
暗格不大,四四方方,格中只有一方木匣。
顾元良抱起木匣即刻转身离开,折回床边,探入暗道。
几息之后,床板沉沉地关合回去。
外面的喊杀声渐渐逼近。
第86章 寻觅
顾元良与顾白氏遁入暗道,下面一片漆黑。二人逃得急,手中也没有可供照明的东西,只得摸索着前行。
为免在漆黑中出现磕碰亦或旁的意外,夫妻二人一左一右都扶着石壁行走,手在当中牵着。走出不多远,他们就觉出这暗道蜿蜒曲折至极。
黑暗总是令人不安的,常能激发些可怕的设想。顾白氏不禁提心吊胆,顾元良心里也有些慌,一再告诉自己尉迟述大可不必骗他们才勉强定住心神。
走出约莫一个时辰,他们终于看到了些许光亮。
只是月光而已,并不多么明亮,只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显得极为明显。
二人走上前,光亮是从左侧石壁的斜上方的洞口透进来的。这洞口修得巧妙,倾斜的角度既可迎进些许光照,又不会让雨水涌进来。洞口下有几级石阶,方便来者行走。
顾白氏松了口气:“便从此处出去吧。”
顾元良却摇头:“教主说了,这暗道有九九八十一处出口,通往山中各处,无踪卫差来的人手再多也难查得周全。可这才第一处,他们行至此处十之八九是要差几个人追出去的,我们再走一走。”
顾白氏垂眸沉默。
想到两个女儿都没了,她心下有些消沉,一时没什么心力再与无踪卫斗智斗勇。只是这话总归不好说,她终是只得跟着顾元良,继续向前走去。
如此复行足有两个时辰,外面已天色渐明。再经过一处出口时,顾元良掐指一算,已是第五十七个,终于道:“就这里吧。”
说罢,他一马当先地先登上了石阶,自己上去站稳了,又回过身来扶顾白氏。
山顶宅中,随着晨光渐明,拼杀声终于渐渐淡去。大正教教众死伤大半,残兵败将被看押在院子里。林城走进前厅,四周围已尽是无踪卫的人,尉迟述却仍端坐主位,气定神闲地品着茶,苍老的脸上依稀有几分迷离的笑意。
林城眉心微跳,在厅中站定。不及他发问,侧旁便有手下上前,在他身边耳语了两句。
林城听罢面色一沉,看向尉迟述的眼中凌意毕现:“解药在哪儿。”
尉迟述仍自品着茶,闻言一愣,好似听了个天大的笑话:“你这后生,问得倒直。怎的,当我会告诉你不成?”
话未说完,林城的脸色就更冷了一重。尉迟述含起笑,幽幽地摇着头:“你啊,别找啦,凡事自有因果,负债自当子偿。昔日我尉迟一门十四口人死在那老皇帝手里,数年来大正教一众教众各有家眷死于朝廷屠戮,这些啊——”
他说得慢悠悠的,苍老的眼睛眯起来,阴涔涔的,像淬了毒:“我自要从这小皇帝身上着补回来。”
“你倒说得理直气壮。”
林城稳住心神,行至右首的椅子上淡然落座:“你们这些人行走江湖,嘴上说着行侠仗义。灾荒一来,干的就是烧杀抢掠的勾当,朝廷岂能不为那些无辜百姓做主。”
尉迟述却说:“那与我有什么关系。”
他笑两声:“灾荒之时,那些达官显贵照样顿顿不缺珍馐美味。我们这些人不过是为生存争一口吃的,被逼无奈杀了几个人,在你们眼里倒成了滔天大罪了……呵,你口中的那些无辜百姓,不过就是不会武功,若是会,可说不准是谁死在谁手里,你信不信?”
林城不做理会,冷淡地环顾四周,心下仍只在想那解药。
尉迟述见他不言,也不再多说,自顾自地又饮起茶来。
如此静默约莫一刻,一名无踪卫进了屋,扫了眼尉迟述,朝林城抱拳:“大人,顾氏夫妇没见踪影。西侧的一间卧房里……”他顿了顿,“有暗道。”
话音未落,林城拍案而起。
“哈哈,哈哈哈哈——”尉迟述大笑出声,笑音里带着嘲弄与畅快,由内力送出,在厅中震荡。
下一瞬,这笑音便收住,他盯着林城,神情阴狠之至:“你们费了这么多力气……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回去告诉那小皇帝,我就是要他生不如死,我们尉迟氏满门都在天上看着!”
语毕,他一口鲜血蓦然喷出,短短一息人就已栽倒在桌上,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林城一惊,即刻上前。旁边那手下同样一个箭步冲上去,抓起茶杯:“有毒?”
“没有。”林城切齿。
尉迟述血色鲜红,毫无异样,死得又突然,毫无腹痛一类不适的症状,没有这样厉害的毒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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