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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妨。”侯夫人扯了扯嘴角,一听她说还遇见了崔贺樟,目光顿时一变,试探道,“不知沈娘子方才是在哪里见到的郎君?”
    月芙笑着要答,却忽然像想到了什么,先小心地看一眼侯夫人,再迟疑地指向西北方向:“就在那边,我记得附近有一面爬满绿藤的清水墙。”
    “哼,原来去那儿了,多谢沈娘子指路。”侯夫人一个厉害的眼神落在那还跪着的仆从身上,“贱奴,你以为你不说,就能替他遮掩住了吗?走,现在就过去!”
    那仆从惊疑地瞪着月芙,偏偏又不敢说什么。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那边去了。
    月芙站在原地,慢慢地长出一口气,继续朝宴席的方向行去。
    行出两步,她忽然又顿住,猛地回头,遥望那座二层楼阁。
    窗依旧半开着,窗口却空荡荡,没有人影。
    想来他早已不在那儿了。
    月芙低下头,不再逗留,快步离去。
    ……
    阁楼二层,赵恒站在窗边,过了许久才回神。
    方才的一切,他一点不漏,全都看到了。
    虽然听不清沈月芙到底对侯夫人说了什么,但看侯夫人离开时又怒又急的样子,也不难猜到。
    不过,当人都走了,沈月芙再回头看过来的时候,他下意识往旁边站了站,避开她的视线。
    说不清是出于什么原因,他忽然觉得内心深处,那股交织着愧疚和悔恨的情绪变得更复杂了。
    沈月芙,他一直以为她只是一个无辜受累的女子,柔弱、单纯、可怜,需要人保护。
    不过,从眼下的行径来看,似乎与他当初的认知有些出入。
    她看似柔弱,可内心仿佛并不单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今日的一切,每一步,都像是她事先计较好的,从最初引他来赴宴,到方才指引侯夫人去找崔贺樟。
    他能猜到,她引侯夫人过去的目的,无非是想将事情闹大些。
    可是,一个才受了巨大惊吓的小娘子,真的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想到,且做得毫无破绽吗?
    赵恒一时有些怀疑,自己也是她一番设计中的某一环。
    诚然当初是自己亲口许诺她,可以来找他帮忙,也是他在慈恩寺答应了,今日会来。
    可比起原以为的,她只是走投无路,才慌忙找上自己,现在的她,看起来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又心生防备。
    他站了一会儿,待回过神来,扭头时,却忽然看到什么东西,金灿灿的,从眼前一闪而过。
    他将要下楼的脚步一顿朝着方才躺过的,让他羞愧不已的卧榻看去。
    凌乱的薄毯上,静静躺着一只白玉镶金手钏。
    赵恒记得,那是沈月芙戴着的两只手钏中的一只。
    手钏的搭扣已松开,大概是方才纠缠间,从沈月芙的腕上脱落下来的。
    他的眼前立刻闪过方才不堪的画面。
    就在这张窄小的榻上,他和她纠缠在一起。
    风情摇曳的雪肤乌发犹在眼前,清脆悦耳的环佩之声亦在耳畔。
    对了,她还很美。
    赵恒倒抽一口冷气,一度怀疑崔贺樟那混账的香,药效竟如此强烈,慌忙拾起手钏,藏进衣襟里,仓促离开。
    ……
    崔家不但请来了民间的西域杂耍艺人,连宫中教坊司的伶人了请来了好几个,虽比不上太极宫逢年过节的宫宴,却已让人大开眼界,宾客们感叹之余,皆十分捧场。
    沈士槐和秦夫人坐在热闹的庭中,却沉默了许久。
    沈士槐一杯接着一杯饮酒,秦夫人则瞪着盘里的两枚早已凉透的光明虾炙,一动不动。
    距月芙离席,已过了近半个时辰,他们的心情也跟着越来越焦急。
    秦夫人好像忽然回过神来,发虚的视线开始左右逡巡,这才发现,原本一直守在暗处,等着给他们报信的两个人,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
    她的心底更不踏实起来,忍不住悄悄拉沈士槐的衣摆:“郎君,大娘她——”
    沈士槐已喝得半醉,心情难言,一听“大娘”两个字,也不等秦夫人说完,就先打断:“你别说了!”
    仿佛不听,就能让自己好受些。
    秦夫人讪讪地闭了嘴。又过一会儿,她整个人一震,又一次拉住沈士槐的衣摆:“郎君,大娘她——”
    “不是让你别说了!”
    “不不,郎君,你看啊,她、她一个人回来了!”
    沈士槐手里的金杯“咚”的一声落到食案上,冰凉的液体泼到衣襟上,他却没心思理会,连忙顺着秦夫人的目光看去。
    不远处,本该和崔贺樟在一处的月芙,竟然正一个人往这边走来,观她的面容、神色,全无异样!
    “大娘,你、你回来了……”秦夫人惊异地看着月芙,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是啊,母亲,我回来了。”月芙笑得十分自然,“方才小睡一觉,现下已完全醒神了。”
    沈士槐往她的身后看了好几眼,确认再没有其他人,不由问:“怎、怎么只你一个?”
    月芙垂下眼睑,掩住眸底的异色,轻声道:“自然只有我一个。父亲还想见到什么人?”
    沈士槐后背一凉,尴尬地笑一声,连连摆手:“没,不想了,是该只有你一个,一个人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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