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复多日,慕容乌纥及其部下越发沉不住气,攻势一日比一日猛烈。
有一两回,在慕容乌纥坚持不懈让人顶上的情况下,他们几乎就要爬上城楼。可赵恒却忽然命人扛着丈余长的尖头铁栅栏,横在城墙上。好不容易爬上城楼的士兵被长而锋利的尖头刺伤,从高处坠下去,留下一个又一个血红的印记。
希望一次次破灭,长达月余的拉锯战让敌军士气一日日低落下去,想必已坚持不了多久。
期间,赵恒只回过凉州两次。这两次里,大部分时间都在州府衙署中和将领们商讨,一直熬到夜半,才能回府,同月芙说不上几句话,只能抓紧时间睡一会儿,第二日清早又要离开往前线去。
他怕月芙一人在家太过担心,每隔几日派人往凉州传递军情时,必会捎一封短信给她。
他不善言辞,没有许多话能对妻子说,便总写一句:“一切安好,吾妻安心,勿念。”
偶尔在军中稍歇时,遇见什么样的趣事,才会多写上两句。
月芙也不恼他家信的简短,每每看见他苍劲有力的字迹,心里便觉得踏实,每一封都好好保存起来,和他赠的那一枚玉佩放在一处。知道他沉默寡言,她便在回信里多写两句,有时叮嘱他记得添衣,有时叮嘱他夜里多睡一会儿,有时则告诉他自己白日的见闻。
一个多月的时间,两人往来的信足有十几封。
偶然一日,桂娘提起当初在杜家时的境况。
杜燕则原是水部郎中,过去也时常要往各地查看水渠疏浚和堤坝修建,一去两三个月,每月能有一封家信便不错了。
桂娘忍不住感叹,月芙这一回才是嫁对了,值得庆幸。
十一月,天寒地冻,慕容乌纥终于耗尽耐心,将分作两路的联军调集起来,在肃州城发起最后的进攻。
他们料定,近两个月的拉锯战中,不但将他们的耐心耗尽,大魏的将士们亦筋疲力尽,肃州过去一直兵力不多,人口稀少,此番被围许久,想必内里已十分薄弱,竭尽全力一击,未必不能攻下。
出征之前,慕容乌纥自信满满,在国主面前放话,不但要攻下几座城池,还要逼得大魏退让,拿出更多钱粮珍宝。
如今眼看粮草将尽,他却一无所获,只能抓住最后的机会,攻下肃州,洗劫一番。
起初,联军的确攻破了一道防线,占领了西南面的一处城门。眼看着已从城楼上下去,将这一面城门打开,放无数联军将士们蜂拥而入,可不等慕容乌纥得意,另外几面的城门也都打开了。
赵恒带着大批援兵赶来,从几处城门快速涌入,堵截在西南门附近的几个路口,将联军迅速包围。
而另一边,郑承瑜则带人从后方包抄,直插十里之外慕容乌纥的驻扎之处。
两面夹击之下,联军很快便有溃散的迹象。
慕容乌纥不得不自主帅帐中出来,仓皇上马,被众多护卫护在中间,一面用号角指挥麾下将士,一面要带人往安全的地方撤离。
郑承瑜受赵恒之命,带着二十名心腹,披坚执锐,努力逼近慕容乌纥撤退的方向。他随身带了连发弩,目的就是要射中慕容乌纥。
只是连发努小巧,射程亦十分有限,仅数十丈,所以他不得不全力杀出一条路。
在身边的心腹们拼命保护下,眼看一点点接近了,前方的慕容乌纥忽然回头,仿佛意识到了什么,大声用鲜卑话吼了几句。
郑承瑜心头一跳,顿时察觉附近的吐谷浑人一下变得更加凶猛,似乎誓死要将他们阻挡在外。
“将军,慕容乌纥那老贼发现了,咱们恐怕过不去了!”
一名手下冲郑承瑜喊,示意他尽快出手。
郑承瑜也意识到这一点,双目丈量一番,咬牙道:“再靠近二丈便可!”
他们遂不再说话,使出毕生之力,杀退身边、身前阻挡的敌军。
眼看慕容乌纥也开始不断催马,郑承瑜终于取出背在身后的连发努,快速瞄准,扣动技机。
只听“嗖嗖”两声,两支并置的箭矢同时射出,两侧储矢则弹至待发的槽中。
郑承瑜不敢犹豫,只恐错失机会,又连连扣动技机,将所储的九支箭矢一发接一发地射出去。
终于,最后两发中,有两支射中了慕容乌纥的坐骑,另一支则射中了慕容乌纥的后背。
坐骑吃痛,嘶鸣着狂奔不已,很快便双腿发软,侧摔在地,将身形魁梧的慕容乌纥狠狠甩出去。
郑承瑜兴奋不已,猛然高呼:“杀过去!”
魏军有不少人已看见受伤坠马的慕容乌纥,不由士气大振,厮杀之间,更加所向披靡。
不出半个时辰,魏军大获全胜,奄奄一息的联军主帅也被生擒,送往魏军大营中。
联军被俘近万人,其余则溃散四逃。
肃州城门打开,一片欢欣鼓舞。
赵恒站在城楼之上,严肃了整整两个月的面孔终于放松下来,等郑承瑜带着大半的将士们回来时,更是露出了欣慰满足的笑容。
“殿下!”郑承瑜命人押着慕容乌纥在营地中游行,自己则来到赵恒的身边,“我这一次能生擒慕容乌纥,多亏了殿下的安排。”
人到中年,忽而立下一件大功,他满面春风,得意非凡。但心中却十分清楚,擒拿慕容乌纥,本该由赵恒亲自动手,可赵恒却将事情完全交给了他,这便等同于将立功的机会也给了他,对此,他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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