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云归说的很诚恳,眼睛一眨不眨,期待地看着他。江少辞没想到他竟还有这么小白脸的戏份,他凉凉地笑了声,眼中没什么温度,问:“你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
“证明?”牧云归皱眉,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大概就是证明自己是真的,她费力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对了,凌虚剑法!你教了我凌虚剑法的破解方式。”
江少辞看着她,唇边轻轻一嗤。他一字一顿,道:“我,教你,凌虚剑法的破解方式?”
每一个字都荒谬至极,组合在一起,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江少辞自小是天才,话听一半就懂了,书翻一遍就能融会贯通,他连听夫子把课讲完都没耐心,怎么会教一个看着就笨的女子?
而且,凌虚剑法是他巅峰期集合所有心血的产物,便是如今的他也不敌,怎么会有破解方式呢?
牧云归见他不信,不由有些急了:“这是真的!”
她说着四处张望,想要寻找趁手的武器:“你这里有没有剑……”
“不用。”江少辞整了下衣袖,百无聊赖地说,“你报剑招吧,我心里有数。”
牧云归听话地“哦”了一声,她左右看了看,没找到放东西的地方,就将怀里的衣服举起来,抱到江少辞身前。
江少辞后槽牙抽气,忍了,抬手将大氅拎起来。牧云归双手获得自由,她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就连手带脚地比划。
“这是破空式,出这一招的时候,要这样破。如果是这样出剑,就换第二招。”
牧云归手腕做出转剑的动作,虽然速度和力道都太弱了,但江少辞自动在脑海里补全牧云归的动作,两个无形的人影仿佛飞快过起招来。他原本以为牧云归在胡说八道,但现在,他发现若在某些特定角度,未必不可行。
看牧云归的衣服,她应该是那个小偷的后宫放出来的。若她足够受宠,见过南宫玄练剑,那知道凌虚剑法的招式不算奇怪,但她怎么可能知道凌虚剑法的破解呢?
便是南宫玄都不知道。
牧云归见他不说话,双眸眯起,像得胜的小狐狸一样笑了:“你看,我没骗你吧?也就是你教我剑法的时候,你接触到魔气,逐渐用魔气淬体,等到无极派的人来时,你已经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了。之后我们也去了无极派,不过是以弟子的身份,我们还在那里一起学了乾坤天机诀。抱歉,这个世界的我在无极派求学时,不知你正在不远处受苦受难。可是,这些都是假的,只要你醒来,你就会发现那些黑暗经历都是梦。如果你还不信,你可以去摸你身上的伤口,你的身体已经强化,没有丝毫伤痕,那些伤其实是幻术。”
江少辞原本有些恍惚,听到这里,他的心迅速冷下来。幻术,呵,她说的可真是轻巧。
江少辞嘴唇薄而凌厉,淡的看不出血色。他定定注视着她,良久后,开口问:“你没有经历过,所以就可以当不存在,是吗?”
牧云归怔住了,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而江少辞已经转身,单手拎着大氅,大步流星朝前走去。风呼啸着从身后卷过,枯草连天,黄沙漫漫。牧云归终于明白,江少辞为什么不肯相信她了。
她知道的江少辞神出鬼没,奇思妙想,一路上用各种巧计化险为夷,甚至在死敌眼皮子底下上课修炼,找回自己剑骨。他这一路依然是幸运而强大的,可是,对于现在的江少辞而言,他没有那些奇遇,他经历了暗无天日的软禁生活,逃出来后,不知道又经历了多少苦难才走到这一步。现在,一个凭空出现的女子三言两语就否认他所有经历,还告诉他只要他醒了,这些悲惨遭遇就不会发生了。江少辞怎么能接受?
何况,那些经历真的是幻术吗?牧云归逐渐怀疑这并不是一个幻境,无论再高明的致幻法器,比如万象镜,制造的幻境总是有范围的,而且环境中的人物会有很明显的破绽。幻境再高明也只是假象,怎么能像真实世界一样大到魔兽,小到一粒沙子,都纤毫毕现?又怎么能算出所有人的行动逻辑,让每一个人都像有思想一样活着。
这么庞大繁杂的细节,只能证明这不是幻境,这是另一个足以媲美真实世界的模拟人生。在这里,江少辞没有被幸运兼顾,南宫玄得到了剑骨剑诀,牧云归,也没能得知自己的身份,早早就死了。
如果穿书女的到来是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那牧云归落海就是因此产生的涟漪。同样偶然的,她发现了江少辞,提前将他救走,涟漪越转越大,最后变成飓风。
如今这个世界才是没有偶然下,一切人和事本来的命运。对南宫玄来说,这是他重生再修的前世,而对于牧云归来说,这是她未曾经历过的“原文剧情”。
这个时间点的牧云归早就死了,她落入时顶替了别人的身份,所以能很快清醒,可是对于江少辞却并非如此。他拥有所有痛苦的、黑暗的回忆,现在牧云归却告诉他,那些都是假的,那江少辞算什么,他经历的那些挣扎又算什么?
江少辞甚至会觉得,牧云归心心念念的是那个未曾经历风霜,意气风发、幸运强大的“江少辞”,而非他。
江少辞步伐没有丝毫犹豫,风卷过他衣角,黑色长衣猎猎作响。他心中冰冷一片,是啊,她口中的人和他有什么关系?他昨夜竟然会觉得心软,真是鬼迷心窍。他上一个相信的女人是詹倩兮,结果呢?如今,竟还记吃不记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