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伸手轻轻碰了下,程遥遥一下子咬了他指尖,凶道:“干嘛!”
谢昭眼底闪过一丝困惑。程遥遥摇摇头,从谢昭手里挣脱:“我说了没事的吧?那肉其实不是很烫的。”
程遥遥的眼角和鼻尖还红红的呢。谢昭不动声色地道:“没事就好,下次吃慢点。”
程遥遥闹了这么一通乌龙,谢奶奶直后怕。醋肉炸了第二遍后,晾着好久才肯让他们吃:“慢点儿,都慢点儿吃,烫着呢!”
程遥遥谢绯和谢昭就围在灶台前,一人一双筷子从盆里夹醋肉吃,犟犟的小盘子里也有几块肉,嗷呜嗷呜吃个不停,毛茸茸尾巴在地上愉悦地拍着。
原本偌大的厨房,被几个孩子挤得热热闹闹的。谢奶奶笑得眼睛都眯起来,嗔怪道:“行,反正这醋肉剩下了不好吃,趁新鲜一顿造完吧!”
程遥遥从院子里摘了一叠紫苏叶子,拿醋肉蘸谢奶奶做的朝鲜辣酱,用紫苏叶裹了塞进谢奶奶嘴里,卖乖道:“奶奶您尝尝,这样好吃吗?”
紫苏叶味道芳香微辛,微甜辣酱解了醋肉的油腻,三者融合成一种奇妙的美味。谢奶奶咀嚼着醋肉点点头:“好吃!”
谢绯也学着裹了一个,崇拜道:”遥遥姐怎么想到的,紫苏叶子还能裹肉吃。“
谢奶奶好笑道:“这是朝鲜的吃法。我小时候朝鲜姨娘做烤肉,就爱用紫苏叶裹着吃。遥遥怎么也知道?”
程遥遥眼珠一转,道:“我跟我爸爸出差的时候,看见别人就这么吃。”
“怪不得呢。”谢奶奶笑道,“遥遥总会做咱们都没见过的菜。”
一盆醋肉被吃了大半,大家都腻得不想吃饭了。谢奶奶干脆道:“那就不做饭了。我和一盆面,待会儿擀皮儿包饺子吃!”
程遥遥泡了一大壶草籽茶,大家伙就在院子晒太阳,喝茶解腻。
程遥遥在院子里背着手转悠,像个视察的领导。她离开这么久,院子仍然跟她记忆里一样干净,生机勃勃。
小菜地里,番茄和黄瓜秧子已经枯萎。小白菜,芥菜却长得郁郁葱葱,小葱生姜和芫荽也绿油油的。还有一丛凉薯秧子,谢昭说是特地留给她吃的。
程遥遥去苏州前买了一群小鸡崽,现在全都长成了半大的小母鸡。只有一只顶着红冠子的小公鸡,精神抖擞,分外嚣张。别的小母鸡都乖乖待在鸡圈里,这只小公鸡却飞出来满院子跑,还扎着翅膀跟犟犟打架。
这是程遥遥最偏爱的那只小鸡崽,还在头顶上染了一撮红毛方便辨认,没想到长着长着变公鸡了。
谢奶奶纳着鞋底,道:“怪不得这么精神,原来是个公的!”
谢昭道:“有公鸡也好,可以孵小鸡。”
程遥遥得意地点点头:“没错!到时候小鸡长大了又可以生蛋,生出蛋来又孵小鸡,**蛋蛋无穷匮也。”
谢奶奶直笑:“那可养不下!就这十几只我还嫌烦呢。”
谢绯道:“隔壁银桂婶子养了三十几只!还有鸭子呢!”
在闲聊中,程遥遥得知了这几个月,村里也悄然发生着变化。村里家家户户都开始抓鸡鸭来养了,最早养鸡的人家已经开始捡鸡蛋了,一天能捡十几个呢,补了不少饥荒。还有人偷偷在自留地里种花生和棉花,稽查队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桃庵村比他们夸张多了,桃庵村去年受洪水损失惨重,村大队开了磨坊,学坝上村卖豆腐和榨油呢。凭啥其他村子能赚钱,他们甜水村就不能?在这样的好胜心和攀比里,村里反而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和平。
程遥遥模糊地记得,私有土地承包制也就在这两年了。时代的洪流到来之前,已经有具体而细微的征兆出现在农村里。农民们并不懒惰,中国的农民有着最吃苦耐劳的秉性,一旦给他们机会,他们一定能用汗水和劳作向大自然换取丰厚的报酬。
谢奶奶和谢绯对程遥遥的事情更好奇,特别是谢绯,缠着程遥遥问她拍电影的事儿:“遥遥姐,电影什么时候才能放啊?”
“拍完电影还要剪片子,做后期配乐,还要送审,最快也要春天了。”程遥遥笑道。
谢绯憧憬地道:“到时候我们村也会放你的电影吗?不对,到时候我都在城里上班了,可以去电影院看电影了!“
程遥遥道:“我也不清楚。”那电影还不一定能过审呢。这电影的题材很危险,荣导为了不改剧本跟上头吵了好几架,最后还拍了两个版本的结局,就是为了过审。
谢奶奶见程遥遥对电影的事并不上心,也松了口气,笑道:“不管能不能放,拍电影也是长见识的事儿。倒是遥遥这回不是去上海探亲吗,怎么今儿就回来了?”
从上海回临安城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谢奶奶从刚才就惦记着这件事,到底是闹成什么样才会叫两个孩子大年初一在火车上过,也要赶回家里?
程遥遥闻言,眉眼间的神采瞬间一黯,端起茶喝了口才道:“就……就想回来了。上海没意思。”
“上海怎么会没意思呢?”谢绯天真道,“你不是说上海有好多大商场,还有很多很好玩的……”
谢昭打断谢绯的话,道:“遥遥从上海给你买了很多东西,你去看看。”
谢绯这才意识到气氛不对,偷偷看了眼程遥遥的脸色,起身去看那堆礼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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