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搁在窗户上,微微用力推开,外头月光皎皎,照着屋顶跟院墙上的白雪反着凛凛的光,却并不见小道士。
星河咬了咬唇,心里暗骂自己,正要去将窗户关上,却听到旁边一个声音轻轻道:“姐姐叫我吗?”
她睁大双眼无法置信。
月光下,李绝从窗后走了出来,依旧是纯阳巾,宽绰的道袍,脸色如雪,双目如星。
“你!”星河乍惊乍喜,差点叫起来,她抬手捂住嘴,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的小道士,片刻才放下手,压低了嗓子喝问:“你跑到哪里去了!”
李绝的脸色本有些冷冷的,听了她这句,却缓和下来:“姐姐不需要我了,我还厚脸皮留在这儿做什么?”
星河愕然,继而拉住他的袍子:“进来再说!”
也不知他在外头呆了多久,粗粝的道袍冰一样冷,星河想到他身上有伤还带病,越发焦急。
李绝听她叫自己进来,眼神更柔和了几分,当下轻轻一按窗台,纵身跃了进内。
乍然落地,身上带来一股凛然的寒气儿,星河顾不得,忙把窗户关了,回头细看他:“你病还没好,半夜三更的乱跑什么?之前又去了哪里?”
李绝看她散着头发,只穿着贴身的小衣,伶伶俐俐的连外衫都没披一件,少女没长成的身量蓓蕾初绽般的婀娜,微暖的甜香向他袭来。
尤其是那双水润动人的明眸,乌溜溜地在他脸上打量,每一寸关切的目光注视,却仿佛能掀起滔天波澜。
小道士忙将目光转开,沉沉地说道:“姐姐还担心我么?”
“说什么胡话!”星河跺了跺脚,“你等着。”
她跑到里间,从暖水釜里倒了些水,试了试,还是热的,忙捧着出来:“先喝一口暖暖身子。”
李绝看着她纤纤的手指捧着水,心头一动,伸手去接。
那杯子小,两个人的手不免碰在一块儿。
他的手指冰冷,星河不小心蹭到,只觉着那点陌生的微冷疏忽透入心里,她一惊之下忙撤了手。
多亏李绝反应快,一把捏住了杯子,这才没跌在地上。
小道士的脸色又有些发白,握着那水杯,如星的眼睛看着星河,慢慢地将杯子倾斜,竟是将里头的水一点点地倒在了地上。
“你、你干什么?”星河正不自在地绞着手,见状吃了一惊。
李绝把水倒掉:“姐姐防我像是防贼一样,对有些人却是亲近的很,这水我不喝也罢。”
“你在说什么胡话?谁防你跟防贼一样了?”星河着急,又不敢高声:“我又跟谁亲近了?”
“今儿姐姐去见的那个人,不是吗?”
“你说高公子?”星河本能地想到高佑堂,可看着李绝的脸色又恍然:“庾、庾叔叔?”
“他是哪门子的叔叔,叫的这么亲热,”小道士的眼神凌厉了些,“他要是亲叔叔也算了,只是个居心叵测的,你还跟他去酒楼,还叫他握你的手……”
星河愣怔,竟不知从何说起,只窘着脸道:“你、你这是胡说,谁让他握我的手了?”
李绝道:“那天我都看见了,你去酒楼的时候,他握了你的手,还有你的……”他的眼睛盯着星河窄细的那把腰,“哼!”
星河呆了半晌,总算是想起来了。
是了,那天跟着庾约去旧时堂,下马车的时候,庾约确实是扶了她一把,当时她以为庾二爷是照料自己,何况他年纪又大,便没很在意。
怎么小道士竟看见了?
“你当时也在?”星河疑惑地问。
李绝道:“我倒是宁肯不在。”
星河凝神一想,自己跟庾约在旧时堂的那天,正是小道士来家里给外祖母针灸的日子,想必那时候是他从冯家出来,无意中看到的?
然后,他就不见了,最后才在关帝爷脚下找到。
“你……跟谁赌气呢,”星河想通了这些,匪夷所思:“你总不会是因为这个,当时才躲到关帝庙的?”
“谁躲了,我也没有赌气,就是不服。你就那么相信他?还收他的东西……”小道士好像在兴师问罪。
“好好,”星河的脸又红了起来,索性敞开了说道:“所以你今儿在旧时堂,到底是骂谁?”
“我是不放心你才跟去看看的,谁知倒是打扰你们相处了,”李绝盯着她:“什么你心里惦记他,什么学会了弹给他看,什么必有戴的时候……难道你听不出他是个坏人?”
星河没想到他听了这么多,被他咄咄逼人似的质问,气道:“我没听出来,你也不要诬赖好人。”
李绝冷冷地转身:“好吧,算是我多事了,反正现在姐姐也用不着我了,我走就是,不在这里碍你的眼。”
“是,就是用不着你了……你走你走,爱去哪儿去哪儿!”星河气往上撞,也转过头不看他。
耳畔听到脚步声响,她的心摇晃了两下,立即开始后悔。
星河想,其实自己不该生李绝的气,他毕竟没有恶意,只是为她好。
他又有伤,又带病,她怎么就按捺不住跟他置这份气?
可是现在要她拉下脸来叫住他,又实在做不到。
星河心焦,又委屈,想到自己一整天都在担心这小道士,他却丝毫不知道,还恶语相向的。
她鼻子一酸,眼中便涌出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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